第二日一早,青华子头昏脑涨地醒过来,旋即又被从天而降的喜讯砸晕过去。
因敬献宝物有功,同组的十一名修士尽皆领受执事牙牌,吃上了官饭,而青华子本人则被破格任命为掌事,提前与通窍修士同列。向明阖亲自上门,不仅带来了一应赏赐,还将一年的房租悉数退还,另将他们安置在镇中居住。
“幸得公会恩典,准师兄暂且闭关,不出一两年,我们都要改口叫您前辈了!”石苇将马屁拍得炉火纯青。
“是啊,今后同为掌事,也不必对向前辈他们点头哈腰了!”黄盏却拍得不得要领。
“你懂什么...”青华子果然摆出一副苦瓜脸,说道:“...他们三个也得了赏赐,再见的时候搞不好就是通幽修士了,人家是长老,我不过是个掌事...还点头哈腰呢,跪在地上舔鞋子吧!”
尽管还是这山望着那山高,但大家的心情都空前的好。按照公会的规制,执事的月例高达一千万灵石,青华子这个掌事更有五千万之多,房子的问题解决了,又有珍贵的灵丹可供修炼,从此再不必认领悬红,为了钱去范险搏命...就在这个春风得意的档口,青华子又忽然谨慎起来,他似乎觉得,街上每个修士都在觊觎他的牙牌和灵丹,但凡交头接耳的,肯定是在谋算他的性命,于是匆匆交代诸事,独自躲回家中闭关去了。
然而,青华子实在是有点儿神经过敏。昨日丹灵小筑遭袭,晗翠长老被杀,随后双方爆发了激战,顷刻毁掉了一整条街,这才是街知巷闻的大事,至于那些低阶修仙者的小机缘,就如过耳的秋风,很快被人们忘却了。
想打探消息?没门儿!护城大阵隔绝了一切神识,令修仙者们抓心挠肝,备受煎熬。于是谣言四起,变着花样儿的编造演绎,但谣言的结论却惊人的一致,最终全部指向梦仙小镇的安全问题。没过多久,消极的情绪如瘟疫般传播,许多修士开始逃离梦仙小镇...“逃吧逃吧,有你们哭的时候!”石苇背背弓箭,站在街口乐呵呵地看戏。
“就没见过你这么坏的!”
黄盏对这个极品无话可说,那些谣言有鼻子有眼儿,都是这孙子捣鼓出来的,这中间儿可是憋了不少坏。
“差不多行了,别真的弄个人财两空!”素罗在一旁狂翻白眼,她也亲历了整个密谋的过程。
“放心让他们折腾去,一会儿准醒过味儿来!”石苇丝毫不为所动,转身走进一家酒楼。
大批修士出逃,梦仙小镇不但未加阻止,反而四门大开,公会的悬红照挂,店铺的生意照做。执事们要么忙着修缮毁坏的房屋,要么照例四处巡查,就连那位白将军也领着一群人坐在镇口,对过往的修士指指点点。
到傍晚时分,出逃的修士们再无法淡定了,梦仙小镇一切如常,根本没有树倒猢狲散的迹象。于是,许多修士折返而回,躲在暗处静静等待消息,更多的人则潜伏在月河坳外围,焦急观望着。
大荒水境中危机四伏,梦仙小镇却是一个近乎完美的避风港,流连过花花世界,谁也不愿再过颠沛流离的生活。修仙者们打心底希望这里是安全的,又害怕有祸事临头,每个人心中都像压了一块石头,说不出的难受。
又是一夜苦等,也不见大战再起,直到第二日下午,真相方才浮出水面。
未时二刻,镇外靠左侧的山壁间支出一排粗大的铁钩,鬼面修罗族的人被尽数挂上去。
尸体不过九具,铁钩却有二十余个,显然是为后来的敌人准备的,杀人立威,而且要暴尸示众,这些都是石苇一早就准备好了的。
那些尸体被摆成各种痛苦的姿势,就连几个粉身碎骨的,也被用细线密密缝合起来,勉强凑成个人形。黄角大巫更受到了特别的“优待”,被十数根铁戟钩刺穿透身体,就连口鼻耳眼中也被密密麻麻的牙刺扎满,看上去可怖至极。
公会倒是很低调,只在镇口贴了一张布告,列举劫匪的罪状,此后便没了下文。然而神识骗不了人,那些死鬼真元早散,部分仙脉却被刻意保留下来,封印在体内的灵气偶尔溢出,那分明就是一群通玄境界的存在。绝大多数修仙者并不知鬼面修罗为何物,但一次性灭杀这么多通玄修士,梦仙小镇的实力已令人不寒而栗。
到掌灯时分,大批出逃的修士匆忙返回,其间也有许多新来的修士夹杂其中,街上顿时摩肩擦踵,重又热闹非常,梦仙小镇的情势几经反转,其繁华更胜往昔。
在极端险恶的环境下,人性往往会屈从于强权,这种屈从很盲目,无论强权者贪婪还是暴虐,奸诈或是伪善。强权越肆无忌惮,越能挑动起人们异样的归属感,公众的舆论也会将胡乱编造的借口当做真理,帮助强权者自圆其说。
大荒水境中没有秩序,若非说有,也不过是弱肉强食罢了。在这样的情况下,梦仙小镇的强权显得无比温柔,势必会成为修仙者们约定俗成的认知,从某种意义上讲,梦仙小镇所制定的法则,便是未来大荒的法则。
“快快快,把台面搬进来,布告栏和桌子摆在门口!”素罗忙里忙外的张罗着。
梦仙小镇重塑声威,慕名而来的修士越来越多,公会支应不开,便在镇外建起百余个执事堂,将一些无关紧要的悬红分流出去。在朱芸古前辈的“关照”下,石苇这一组也被分到一个执事堂任职,由于青华子闭关,黄盏便坐上了掌堂执事的宝座。
“从即日起,本堂每日发放悬红一百个,个个有钱赚,大家不要急,都到布告栏前排好队!”石苇一副打手装扮,对着人群吆五喝六。
这个执事堂位于梦仙小镇的最北端,紧邻月河坳入口,往来的人流最密集,生意也最好。更重要的是,所有进入梦仙小镇的修士都会从此经过,石苇几人轮流监视,绝不会放过一个可疑之人。
繁荣之下暗流涌动,诸灵诸圣也好,那些异类也好,都用可能随时发难,石苇的敌人们也在虎视眈眈。陷阱已经埋好,大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