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过去五日,谣言依旧满天乱飞。
直到第六日下午,万水关下的行宫传出消息,安北郡侯二罪并罚,被皇帝圏禁在英雄冢外的别院,时间是二十年。
石苇在万水关下的表现有目共睹,大敌当前却自损良将,朝野非议顿起,甚至有几位大臣联名上奏,当面指责郑龘是个昏君。郑龘当场认了怂,就差被逼得颁下罪己诏了,但他仍坚持不放石苇出来,反倒将石苇的四个媳妇儿和那个惹事的妹妹全都封为郡主,迁到团山安置,安北郡侯辖下的私兵也被调回团山守城。
“郑龘这招儿够狠,没有石苇冲锋陷阵,没有那些精兵,死的人就更多了!”安化成眯起老眼阴恻恻地笑,偌大个别院只剩下石苇一人的灵气反应,要多惨有多惨。
如今的别院里,除了石苇就只剩下两个做饭的侍女,连龙骦也不知被郑龘弄到哪儿去了,石苇于是心性大变,整日介在园子里瞎逛,要么就是到跑马场上发呆,从未试图出去。事实上他也出不去,因为别院的外围早被“五心三气”封得严严实实,李无常又在四面的墙角设下一大堆困阵,外面的人也别想轻易进来。
“若早在龙骦身上下几个禁制,如今也不至于遍寻不到!”玄阴上师大呼后悔,却发现安化成和柳瑺曦正看白痴似的看着自己。
“当年天地联手,才勉强寻到他的行踪,要不你试试?”玄颂对这个鬼里鬼气的家伙没什么好印象。
“总之无论他去了哪里,肯定会在想办法搭救石苇,不如让他那点儿修为见鬼去!”柳瑺曦手中红光闪耀,又在外圈儿加上了两层禁制。
安化成和玄颂等立即响应,将自己独门的禁制都使出来。玄阴上师眼角几下抽搐,随即打消了翻脸的念头,如法炮制。
安化成等人并不是唯一的窥探者,在他们走后,陆续有不明来历的灵压接近那个别院,确认了石苇身上的某个暗记方才离开。这么多大能布下禁制,石苇算是逃不出去了,但他也不至于自杀,因为在修仙者们看来,千年枯坐也不过家常便饭,更何况这短短的二十年?
团山府城中暗流涌动,诸灵诸圣都掐着自己的那本帐拼命算计,觊觎五祖神位的可不止安化成这一伙儿,没人敢去算计言楚,船便只剩下石苇这么一条。
另一方面,由于石苇和小曼都认了真,李无常心情大好,但团山这地方鱼龙混杂,还得装出一副倒霉鬼的模样。他正在家里酝酿情绪,玄阴上师却找上门来。
“如今两方凡人都在调兵遣将,阵势摆的不小就是不开打,这可如何是好?”玄阴上师急不可耐。
“你真的要与乌尘子合谋,夺我神位?”李无常反问道。
“您也知道我的目的,只要冥祖死了就行,别的无所谓。”玄阴上师连连摆手。
“天意悠远,天威难测,欲得神位必先得其法,略有行差踏错,可就万劫不复了...”李无常心中暗笑,早知这些家伙并非铁板一块,如今的胜算可就更大了。
“在下愚钝,还望道祖赐教!”玄阴上师知他话里有话,连忙正襟危坐,虚心求教。
“那好,随我来吧。”
李无常点点头,手中法决一引,顿有淡淡的蓝光一闪而收,头顶立时出现一条幽深的通道...午夜时分,玄阴上师走出九灵阁,他面无血色,嘴角还在不停地抽搐,眼中交替闪过惊惧与侥幸。他将手按在胸口上,用以暂缓狂乱的心跳,随即俯身长叹,化作一股阴风消失在昏暗的街角...又过了两个时辰,天色渐亮,商铺纷纷开门营业,街上重又热闹起来。
近来凡人的大军调动频繁,万水关、落剑关的屯兵加起来超过了五千万,黑明国的大军也源源不断地跨国草原,几乎堆满了数百里的国境。凡人的大战一触即发,修仙者也都在加紧忙活。
早在石苇被圏禁的第三天,众妙之门即将开启的消息便不胫而走。但在坊间流传的仅限于常有之门和大荒水境的消息,而常无之门和众妙十野的事却被刻意隐瞒了。
修仙者们觉得,用凡人献祭魂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因为在传闻中,大荒水境中天财地宝无数,天地所赐的机缘也随处可见,只要筹谋得当,跳出生死轮回便不再是梦想,修仙嘛,图的不就是这个?
修仙者们并不知道自己也是用来献祭大荒,开启常有之门的工具,但这并不会影响他们谨小慎微的怕死鬼的天性。几乎所有的修仙者都期望凡人的战争晚点儿结束,这样晚点儿献祭魂穴,因为大多数人的战龙蛤蜊还没收集齐全,战龙铠甲和战龙傀儡还没有着落,毕竟同类之间的竞争也是要死人的,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事态发展出乎诸灵诸圣的预料,那些蝼蚁般卑微的修仙者居然联合起来,拼尽全力干预两国朝政。由于他们与勋贵朝臣早有勾结,朝堂之上众口一词,竟然真的左右了君王的决策。无论黑明国还是大郑,都迟迟不愿集结大军决战,双方就在万水关下拉锯,你来我往打得热闹,因此死伤的将士却没几个。
如此纷纷扰扰,转眼过去了十年。
诸灵诸圣的确需要时间,以便尽量为自己的亲族和弟子搜集战龙蛤蜊,但他们并不希望战局被无限拖延下去,于是也将目光对准了朝堂。凡人的战争是天道使然,是必须恪守的铁则,他们只好如凡人那般潜入世俗争权夺利,同时在修仙者当中排除异己。
看似平静的十年,修仙者们始终坚守着与生俱来的无耻,团山内外充斥着阴谋和杀戮,如此而已。大道渺茫,却已触手可及,长生在望,更需急功近利。在没有穷尽的贪婪驱使下,诸灵诸圣、大能修士,亦或是最卑微的修仙者和凡人,他们各自追寻着自己的美梦,规避着可能发生的危险,却不知在天道面前,他们都如小狗般羸弱,不值得一提。
众妙之门尚未开启,便已睁开一双慧眼,审视和嘲笑着此间的一切。
宿命的大幕徐徐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