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谷的尽头，三面皆是陡峭的山壁，山间开凿了几处矿洞，许多桐皮傀儡进进出出，将一块块原石堆在山前的料场中。

“这些都是普通的原石，内中的灵料稂莠不齐，你们大概不感兴趣。”石苇领着众人绕过料场，走入山间的一道石缝。

在狭窄的乱石间穿行，四五里后便豁然开朗，前方传来潺潺的水声，一个数里方圆的水池出现在眼前。池中的水呈淡红色，并没有灵气的影子，但诸位大能皆闻到了危险的气息，这种感觉出于本能，想来这水定与人灵有关。

“启禀主上，今日恰逢一月之期，可以开泉涌石了！”一个桐皮傀儡走过来，躬身说道。

“来得真是时候，你们该不会事先算过了吧？”石苇用眼扫过诸位大能，转而抬起头看月亮。

“故弄玄虚！”

李天只动动嘴，没有出声。

石苇回头瞧了瞧李天，眼中尽是戏谑的表情。

李天愕然。

“尊上，这矿池...”

青袍道人有些等不及了，怯怯地凑过来。

“嗯...月至中天，水光乍现，可以开泉了！”

石苇又抬头看月亮，装模作样地点点头，随即手中灵光一闪，便听得池中一声巨响，三道丈许粗的水柱冲天而起。

那些水柱足足窜起五六十丈高，随即向斜下俯冲，竟然牢牢贴附在山脚的石壁表面，化作三面数丈高，里许长的镜子。不劳吩咐，百余个桐皮傀儡手持一种宝蓝色的令符，沿山脚并肩而立，镜中随即传出“叮叮咚咚”的流水声，缓缓映射出他们的影子...“照水鉴！”

李天大吃一惊，万没想到石苇用这种秘法藏东西。

“都当心这点儿，取石的时候要默诵心决，天地之法不可强求...”石苇依旧装模作样，一副志得意满的欠揍德行。

但凡水属性的术法，石苇一看就会，照水鉴不过纯水聚合的储物空间，并非什么法宝，故而难不倒他。对于石苇这个苦鬼，这样的储物空间要比百梦园实用得多，因此当他重回通窍境界，便迫不及待地在橙岳中安放了一部照水鉴，将这两年存下的私房钱藏进去。

所有的桐皮傀儡一齐翕动嘴唇，默诵着石苇编出来的所谓心决，继而双手平伸，面色凝重。忽而有宝蓝色的灵光闪过，“叮叮咚咚”的流水声更加响亮，镜中的傀儡已然各自拖着大小不一的原石，而下一刻，镜像化作了现实。

一波桐皮傀儡撤下，将原石堆放在料场的中央，另一波立即补上，重复着相同的工作。整整一刻钟后，山壁上的镜面突然变得模糊，随即化作泉水流回矿池。

“启禀主上，本月共得原石三千一百八十块，按规制封存入库，以待调用。”一个桐皮傀儡躬身说道。

“算啦，我与诸位道友有缘，便每人分送一块吧...”石苇咬了咬牙，转而对场中众人说道：“...这种原石天地所成，内含战龙蛤蜊的不足一成，大家就各凭气运吧！”

李天面色铁青，猛地向前跨出一步，想了想，又艰难地把脚收回去。

“尊上高义，以德报怨，玄程子感佩不已，苍梧界愿与尊上永结盟好，进退与共！”那青袍道人此时才表露身份，随即抄起一块原石，挥掌劈下。

吧嗒——一个巴掌大小的蛤蜊壳子应声落地，紧接着红光一闪，原石的断面露出某种火属性灵料。

“是...是战龙蛤蜊！”

玄程子连忙拾起蚌壳，飞快藏入自己的内天地，生怕身后的同伴们突施冷箭。

“在下辰扈，来自玄同界，我们亦愿结盟！”

那个魔族也通名表态，然后迫不及待地冲进原石堆里翻找起来。很幸运，他选中的原石中也掉出一个战龙蛤蜊。

场中顿时炸开了锅，修士们一一自报家门，说些个忠肝义胆的过年话儿，然后将脑袋埋进石头堆里仔细寻找。石苇也来者不拒，命人将他们的名字、来历一一记下，这些人皆非等闲之辈，管他有没有用，今后至少不是敌人。

“你脑袋被驴给踢了吧，究竟有什么图谋？”

李天简直不敢相信，铁公鸡会主动拔光自己的毛。这堆原石显然都是被巨海和齐大林过了手的，战龙蛤蜊一开一个准儿，所谓一成几率，全是骗小孩的鬼话。

“多个朋友多条路呗，修仙者嘛，做糖不甜，做醋还酸呢。”石苇嘿嘿傻笑。

“接下来呢，一直送下去吗？”李天问道。

“做生意得先下本儿，过了今日，就真的是一成几率了。”石苇说道。

“街面上的钱大家赚，自有你的好处！”李天见筹谋无望，准备捞点儿偏门了事。

“成交！”

石苇果断点头。

战龙丹只能供炼虚修士提升修为，除此之外，任何典籍中都找不到其他的记载。但见这么多大能趋之若鹜，说明战龙蛤蜊定有其他的妙用，直觉告诉石苇，此物定与众妙之门有关。其实石苇早就心生怀疑，也曾问过龙骦、齐大林和巨海，但他们都是天生地长，没在修仙界摸爬滚打过，神位也来得容易，根本不会去刻意打听这些事情。

“那好，今后你对凡人的事儿多上点儿心就好，坊间的事听我们几个操持。”李天点点头，将龙骦等人叫到一旁面授机宜。

“我可是要按时收取灵石的，少给一块，老子就扒了你们的皮！”石苇只牵起嘴角笑了笑，至此不再多言，而当与李天四目相对时，二人已勉强达成了默契。

轮回之后，石苇的心境早已变了，守财奴的脾性也收敛了不少。无论战龙蛤蜊还有什么妙用，也无论这背后跟着多少见不得人的利益，舍弃了又能怎样？不死不休的敌人转眼变成了朋友，虽然还是利益支撑着的假交情，但至少不用背人牵着鼻子走了。

从一开始，石苇便没打算被人左右，因为那个滋味比吃下一千只苍蝇还恶心，只有化敌为友，收买人心，才不会给李天可乘之机，这是他摆脱棋子处境，甚至反客为主的唯一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