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转眼两年过去。

如今从高空俯瞰,原本的鲤鱼山早不复存在,代之以一条西起虺王山,东至皇眷城的狭长裂缝,仿佛一道入骨的伤痕,将妙海走廊与妙海仙域的腹地分割开来。裂缝上空,灵气错落驳杂,更滋生出无数大小不一的空间裂缝,神仙难度。

龙州湖却仍奇迹般的存在,紧贴着裂缝的边缘,有如伤口中渗出的血液。周遭的凡人也在天灾中存活下来,皇眷城外,九雷枝茂盛生长,天子亲书的诗文依旧衔云踏水,挺立在仅存的山壁之上。

皇眷城之北四十里,三琼皇庄内灯火通明,一队队捧着杯盘碗盏的女史来往穿梭,园林口的牌楼上,隐隐的丝竹声绕梁而出。

“今日应是家宴,在座皆是勋贵挚友,众卿尽可畅饮,不必拘礼!”郑龘在主位高坐,双手举起金樽。

“万岁请!”

坐下数百人齐齐举杯,一饮而尽。

主位两侧的次席上坐着十位亲王,兄弟间有说有笑,倒是挺融洽的。这倒不是说皇家没有争斗,主要是老爹太过英明神武,一千多岁了还活蹦乱跳,他们根本没有承继大统的机会,认了命就格外老实。

下座左手边,帝师孔爱居首,而后依次是衍圣公孔汛,武成公隋不嗔以及海德公吴源生;右手边是七位郡侯,此外便是各位大臣、将军,满朝朱紫皆为上宾。

“大爷的,为什么我位列七侯之末,李天那厮却居首席?”石苇将酒倒进喉咙,大声抱怨。

“回禀侯爷,定南郡侯与天子义结金兰,等同王驾,自与他人不同。”把盏的女史怕他驾前失仪,连忙作答。

“师傅,慎言...”

坐在身后的白文山面色尴尬,随即传音过来。

石苇回头瞟了他一眼,于是挥手赶走女史,在桌前悄悄设下个隔音罩壁。

“瞎叨叨什么,没揍你皮痒是不是?”石苇越看这个徒弟越不顺眼。

“师傅,他不是那个意思...”白文月怯生生地接话。

两年前,白祖和白跃赶来帮忙,顺便将五极世界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石苇刚遭一群强盗洗劫,正愁没地方撒气,于是万北游坐上白月界仙主,白文山和白文月则灰溜溜地来到团山郡,成了石苇店铺里的伙计。

“你们也别抱怨,修炼了这么久,连太玄境界都没到,引玄境界更是摸不着边儿,若是真被师弟师妹赶超过去,可就要丢人了!”石苇心中升起一丝悔意,白文山昏庸胡闹,可白文月并没有什么错,语气随即缓和了许多。

“师傅教训的是,我们一定勤加努力!”白文山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忙不迭的点头。

一方仙主,高高在上,这样的千秋大梦哪那么容易醒?白文山心里极不平衡,恨不得把顾长霜、彤秋和叶蓁蓁一个一个掐脖捏死,整日长吁短叹。相比之下,白文月看得更开些,罗浩群并未因此受到牵连,顾长霜等三女也被放出来去虚灵世界任职,这说明师傅并未真的生气,更重要的是,倘若几位师母届时兴师问罪,师傅这里也许就是最后的避风港了。

“对了,交代你的事都打听清楚了吗?”石苇哭笑不得,将白文山揪过来说正事。

“按规制,藩王私兵两万,三公私兵五万,但实际上,他们辖下最少的也有三十万大军,加之连年来开疆拓土,征募的民壮和乡勇就更多了,估计总不下于百万之众...”白文山低声说道。

“嗯,继续说。”

石苇点点头,若有所思。

“...诸侯私兵一万,其他勋贵不过五千,倒是中规中矩,但他们封地广大,藏在崇山峻岭里的也不少。”白文山说道。

“这帮孙子,都挺有钱啊!”石苇边听边撇嘴,敢情只有自己傻乎乎地死守着规制,偏还首当其冲,黑明国的大军就要到了,必得谋划周全才是。

“两年来,弟子派出许多桐皮傀儡前往各地,诸侯勋贵大多是修仙者假扮的,背后有宗门支撑,蓄养私兵不难...只是那些修仙宗门都喜欢将实力藏起来,弟子不敢擅动...”白文山面露难色。

“此事告一段落,腾出精力做别的吧...”

石苇摆了摆手,随即撤去护罩,笑呵呵地端起酒杯。

“安北郡侯,我三人冒昧添酒,请满饮!”

三个身着锦袍的青年皮笑肉不笑地走过来,在石苇对面站定。

“哟,定西郡侯,平西郡侯,镇南郡侯,几位客气了!”石苇也假惺惺地笑,与他们一同干杯。

所谓定西郡侯,就是龙州门少门主周靖文,平西郡侯则是朝凤宗少宗主杜承祖,千年前就是天魅身边的两个跟屁虫,而镇南郡侯正是妙海仙域的少尊主司徒骓,司徒暮的次子。据说这三人自小就在司徒暮身边修道,兄弟相称。

“安北郡侯,听闻你与魅儿师妹相熟,不知是真是假?”杜承祖首先按捺不住,眼中已然闪过寒光。

“相熟谈不上,只不过当年在宫中,陛下曾有赐婚之意。”石苇决定气死这两个少爷羔子。

“舍妹顽劣,倒让郡侯见笑了!”

周、杜二人尚未发作,司徒骓却率先冷了脸,一甩袖子恨恨地走了。天子提出赐婚是数年前的事,如今石苇并未成婚,连只字片语都没有,司徒家自然颜面无光。

“魅儿师妹丽质天成,哪点配不上你?”杜承祖咬牙切齿,伸手指住石苇的鼻子。

“配得上,配得上...”

石苇浑然不觉说错了话,依旧嬉皮笑脸。

“凭你也配!”

周靖文狠狠瞪了石苇一眼,将杜承祖强行拉走。

“女子名节为大,你至今不谈嫁娶之事,让楚儿和天魅如何自处啊?”孔爱不知何时凑到石苇身后,一脸忧色地拈着胡子。

“我说夫子啊,你怎么又提这事儿?”石苇拿这个满口仁义道德的学究没办法。

“你还想怎样,让女儿家自己找上门不成?”孔爱一个大白眼丢过去。

“如今...可不是谈这事儿的时候...”

石苇此时已转过头去,眼中尽是冷厉的杀意,他视线的尽头,正是镇西郡侯宋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