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越过远方的山尖,洒下柔和的光晕。不多时,山岭间泛起一层薄雾,缓缓漫过附近的隘口。

“不对啊,这凸山上怎么会有雾?”会天稍作迟疑,随即回头瞪了石苇一眼。

《两雾决》中的秘术果然有效,漫山遍野的水汽与石苇心意相通,任何东西都再难逃过他的神识。山脚下的一处绝壁下,一大群模模糊糊的虚影正在疾速攀升,向程乌关方向而去...“妖魂!是...是...成了人形的白沓!”石苇赶紧收回神识,冷汗涔涔而下。

当年石苇修为太低,在洪渊道并未见到传说中的白沓,但《志怪图考》中说得明明白白,这些家伙的修为个个都在通窍以上,且战力远超同阶,绝对的强悍。不过这些家伙本该待在雾雨界,倘洪渊道不被攻破,是绝不可能出现在大不周平天的。

“封印在洪渊道底下的妖灵虽然逃了,但还有来自五极世界的数十万煞兽,这些家伙出现在这里,肯定与绝尘阁和望川楼做了某些交易。”会天沉声说道。

“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六...六十二个,雾雨界水还真够深的!”

石苇很快冷静下来,开始重新权衡审视眼下的时局。他突然发现是自己酿成了这一系列的乱象,攻陷虚灵天至白沓迁徙至此,放走桐琴引发妙海走廊的乱象,而会天说的也没错,白沓在此出现,多半与巨海逃走有关。石苇觉得自己就是个灾星。

“不是六十二,而是六十三个,那个领头的气息缥缈不定,似乎已到了通玄境界,应该称作黑沓才对...”会天向后摆摆手,同时尽量压低身体。

“黑沓!”

石苇这一惊非小,周围已是水灵气的天下,居然仍有疏漏,他此时唯一的反应便是逃跑,炼虚,通玄,那个东西已经威胁到了他的安全。

“别动别动...大爷的!”

会天察觉了石苇的异动,待要阻止却为时已晚,他的真元中有些许灵气散溢出来。

嗡——虚空中荡起透明的波纹,六十多个身着白袍的修士出现在第十二城的隘口上。

“两位道友,为何深夜在此啊?”

一个身形高大的黑袍人从后面走出来,解下头顶的面罩,露出一张满是胡渣的凶恶面孔。

“隘口重地,究竟是谁私放你们这些凡人上来的!”事到临头,石苇反而平静下来,开始玩儿起了玄虚。

“哦?”

黑袍人一愣,连忙用神识扫过眼前的两个修士,确是炼精修为无疑。

“听说有人要来偷袭程乌关,你们不得滞留在此,快些下山去!”会天也一本正经地摆起修仙者的谱儿,装作看不出对方的深浅。

“尊主,临来的时候冥祖吩咐,见到一个叫石苇的要立即格杀,这个人看起来好像啊...”一个白沓从袍子底下掏出一张皮卷,凑到黑袍人面前。

“等会儿,你说什么,冥祖!!!”

石苇突然变了脸,闪电般伸出手,竟将那个白沓拽了过来。

如今的冥祖是唐幼晴,她又怎么会派人追杀石苇呢?倘若不是唐幼晴,那隐藏在背后的真相就太过可怕了。

“冥祖原名南菱子,承袭神位后改称无涯道祖,如今呢,仍然叫南菱子。”黑沓接过皮卷看了看,丑脸上露出诡谲的笑。

“如此说来,南菱那畜生还活着,你们白沓一族都是它的走狗喽?”石苇面目扭曲,比黑沓还要狰狞几分。

“老实说,雏阳城打不打都无所谓,只要杀了你,冥祖大人必有重赏!”黑沓眼中射出精光,似乎异常的兴奋。

“去你的!”

石苇暴怒,丹田处陡然闪过玄青色的灵光,便有高亢的龙吟声冲天而起。

噗——青光如江海汇聚,径直没入那个白沓的丹田,他已在奋力挣扎,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石苇的手。

下一刻,那个白沓倒飞出去,双手捂住小腹,指尖喷出黑褐色的血液,散发着阵阵难闻的恶臭。而青光仍没有收拢的意思,径直穿过他的身体,狠狠刺入另一个白沓的胸口。

“你们的身体里有水吗?倘若有,我便要主宰!”石苇周身灵气狂涨,宝蓝色的灵光围裹着那张焦炭般的脸,仿佛地狱中爬出的恶魔。

刺啦——刺啦——两个白沓的伤口处污血狂涌,转瞬在空中交汇成一个硕大的血团,他们的身体也同时干瘪下去,渐渐失去了生机。转瞬间,两具干尸轰然倒地,连体内深藏的元婴也莫名其妙的消失,再无半点生还的可能。

“十人攻击程乌关,四十人前往雏阳城,留下十人随我击杀石苇!”黑沓异常冷静,分派任务的同时袍袖一抖,空中的血团立即化作黑红的火焰,径直冲向石苇。

惊人的灵压扑面而来,有如排山倒海,石苇一把推开会天,挺起胸膛硬抗上去。

砰——石苇打着转倒飞出去,一连撞断了两个垛口,摔入深谷。

“好歹修炼这么多年了,没个抻头儿!”

会天一脸无奈,回头伸手一捞,便有璀璨的金光直坠而下,拖着石苇回到城头。

“你不知道,南菱那个畜生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他若死不利索,我就过不安生!”石苇猜到了会天的身份,知他算不上敌人,于是实话实说。

“料理这个黑沓没问题,不过你可欠我个人情...”会天犹豫片刻,又道:“...只是我的真身还没找回来,也可能杀不干净,留个魂丝儿什么的回去报信儿...”

“你的真身?那么她也是一样...”石苇茫然四顾,似在寻找着什么。

“没错,千年前逃出望门海,却挣不脱仇家的禁咒,都在被压在那里...”

会天看了看头顶的月亮,用手指向鲤鱼山的方向。

“真身的事情我会想办法,就算还你的人情。”石苇的心中突然升起一丝愧疚,用力点点头。

“那好,黑沓归我,白沓你自己摆平...对了,她想必也在程乌关内,你少不得替我照应一二。”会天说道。

“行了行了,哪那么多废话,人情我欠下了,快点儿干活儿!”石苇不耐烦地连声催促。

“尚不知尊驾是谁,为何要蹚这趟浑水?”

黑沓已没有刚才那般从容,眼前这个青年有如层叠的迷雾,却透射出危险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