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冰盾上的尖刺刺穿最后一个敌人,彤秋已在仔细擦拭灵剑上的血渍,剑刃上散发的淡黄色光晕令她着迷。

“记住了,修仙者没有一个好东西,包括你自己在内。走上这条路,就得心狠手辣,否则只有死路一条!”石苇将尸体扔进河里,一边说教一边翻找死人的乾坤袋。

“我觉得你还不错...”

彤秋将灵剑收起来,背转过身,小声说道。

“妈的,穷光蛋...你刚才说什么?”

这三个死鬼加起来只有七块灵石,惹得石苇破口大骂。

“没...没什么...我是说,下一步怎么办?”彤秋忽然变得支支吾吾的。

“回城告密,今晚你就是都尉了。”石苇眼中闪过寒光。

城中修仙宗门叫黄泗门,分舵的建制不过十余人,其中御剑修士只有三名,但这已经足够了。

听闻营中暴乱,掌事胡大为气得浑身哆嗦,随即点齐弟子倾巢而出。皇极门早有严令,那些远征的小崽子死几个没关系,但如果炸了营扰乱地方,典守者便要治罪。

数十里抬脚就到,三个御剑修士同时出手,暴乱很快平息。按照彤秋提供的名单,林正勋的亲随都被五花大绑,扔在一堆。

“就是这些人吗?”

胡大为拿着名单看了看,觉得人数差不多。

“是他们!就是他们!”

叶蓁蓁被打得鼻青脸肿,怒不可遏。

“都尉大人,冷静...冷静...”

石苇突然从后面冒出来,抓住叶蓁蓁的胳膊往后拖。

“放肆!”另一名御剑修士瞪了叶蓁蓁一眼,随即对胡大为抱拳道:“胡师兄,我们来的时候,已经有十二个人被打死了,这些恶徒如何处置,但请示下!”

见风向不对,那些被绑着的人急忙高声辩解,有的已经在痛哭流涕的喊冤。

“拖到外面去,全给我砍了!”胡大为眯缝着眼,不耐烦地甩手。

刹那间,哭喊声、求饶声响成一片,许多人干脆破口大骂,随即绷断了绳子,向营外逃去。

不用胡大为吩咐,手下的修士立即动手。一方是正统宗门出身,一方是没学过术法的小白,结果可想而知,只见鲜血四溅,惨叫连连,不一会儿,三十多人皆横尸当场。

“你这个都尉当得可以啊,不能弹压暴乱,便去做个副都尉吧...对了还有你,石...石什么来着,你还不错,也是副都尉!”被石苇一搅和,胡大为理所当然地将叶蓁蓁当做营中的主官,于是阴差阳错,给她升了职,就连拉架的石苇也跟着沾光。

叶蓁蓁还待说些什么,却被石苇死死拽住。

“你报信有功,今日起就是都尉了!”

胡大为宣布完毕,便带人离开,留下满地残尸,和一群噤若寒蝉的修士。

石苇没有料到,胡大为这群人竟如此轻贱人命,但如今隐患已除,前路一片坦途,接下来的谋划也用不着了。

先去报信儿的是彤秋,胡大为便选择相信彤秋,这并非分不清对错,而是要在最短的时间里稳住局面。至于雾雨界的人,善恶并没有分别,杀掉三十人,是为了让剩下的三百多人老老实实的行军,毕竟送去洪渊的祭品越多越好。

想通这些关节,石苇便躲回马车,开始忙活修炼的事。

这次外出采买理由恰当,收获也着实不小:丹砂一百斤、朱笔五十支、符纸两万张,此外还有露顶青禾一千斤,以及足够的辅药。露顶青禾是制作“青禾丸”的主药,此物记载于《丹童志要》,可以稍稍加快灵气的吸收速度,效用虽不甚理想,但胜在材料易得,配置简单,故不做他选。

“李长风...不知死到哪儿去了...”

石苇忽然睹物思人,由《丹童志要》想起自己那个不要脸的师父,心中不禁有些唏嘘。人生聚散,际遇各有不同,谁又说得清呢?

吐出一口浊气,石苇将六种辅药按比例放在一个罐子里,随着马车颠簸的节奏慢慢的捣碎,然后用露顶青禾的叶子包起来,让几种药物充分融合,过了小半个时辰,便放进另一个罐子捣成糊状,揉成一颗颗指头大小的药丸。

渐渐的,药丸晾干了,开始散发出阵阵清香,表层包裹着淡淡的青色光晕...“大半夜不睡觉,偷偷捣鼓什么呢?”

叶蓁蓁掀开帘子进来,不待石苇反应,已拈起一枚药丸放入口中。

“你这个...”

石苇吓了一跳,刚要捂住肚子开骂,却见彤秋也跟进来。

“姐姐姐姐,这药丸真的有效,我体内的灵气自己动了...”叶蓁蓁将石苇挤到一边,盘膝而坐,开始调息仙脉。

“可不,足足花了一千灵石呢!”

彤秋也不客气,伸手抓起一把药丸,全部吃下去。

“我是上辈子欠你们的吧...”

石苇抱怨了半句,突然觉得不太对劲,他敢保证,上辈子肯定不认识这两个人。他低头想了想,忽然笑了。

接下来的日子,彤秋和叶蓁蓁共同执掌军务,石苇则每日配药制符,如此单调的重复。前方注定是刀山火海,但石苇仍觉得生活是那样惬意。

比如这两个小丫头,每天黄昏都迫不及待地掀开马车,抢了几粒青禾丸就跑,石苇则会目送她们回到营帐,然后偷偷跑进山里制符。说到底,三人之间没有什么爱恨纠葛,甚至连交情都算不上,但石苇并不介意与她们分享灵药,甚至已将类似的事情当做了一种习惯,倘若她们哪天不来,还真有点儿不自在。

自从开始修仙,那些纯真、恬静的东西都不知到哪儿去了,于是,贪、嗔、痴便应难而生,石苇泡在修仙界这个染缸里,渐渐变成了一个混蛋。可如今呢?不必赚钱养家,因为媳妇儿们现在过得都挺好,更不必报仇雪恨,因为仇敌早已烟消云散,石苇活得很轻松,心情也出乎意料的平静,他有时会望着天回想过去,对做过的事情并不后悔,却觉得从前的自己真是一个蠢货。

转眼两年过去,肚子再没痛过,所谓“三念”似乎已被剥离了身体。石苇甚至感觉,自己如凡人一般拥有了天成的道体,神觉空明,无喜无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