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天穹宫。
巨树巍峨,枝繁叶茂,却也掩盖不住愤怒的声浪。
“是谁,到底是谁?!”
无涯道祖抓起一个香炉,狠狠摔在地上。他平日性情恬淡,少有这么大的火气,而桌上摆着的那张皮卷却由不得他不怒。
这是一张荒海的地图,怨火宫、悚山岛,以及海外大大小小的岛屿尽绘其上,各色阵法标注得也丝毫不差。无涯心里清楚,即便云女如何乔装改扮,也断然弄不到手,唯一的解释,便是大天穹宫出了内奸。
无涯在众弟子之间逡巡良久,目光如敏锐的鹰隼,却始终看不出哪个才是内奸。
按说执掌细作的棠溪墨最方便吃里扒外,但他的嫌疑又很快排除了,无涯自付对棠溪墨许下的承诺足以让他死心塌地,何况还将自己的义女长歌许给了他...其次便是执掌金安店杀手的翠雯仙子,但自己对这个弟子有救命之恩,且从小看着长大。更重要的是,翠雯仙子手上染血无数,即便背叛也不容于诸位面...卵源之地的守将郑允更不可能,他这些年来饲育相兽,可谓罪恶滔天,不知有多少大能欲杀之而后快,没有虚灵天的庇佑断断活不过一日...手下出了奸细的南菱...绝不可能!
无涯敲破脑袋,仍然没有内奸的头绪,而响彻天际的喊杀声提醒他,如今不是一味纠结的时候。
如今的虚灵天狼烟遍地,入侵者却不全是带翅膀的鸟人。不知什么原因,各色杂七杂八的修士一夜间冒出来,数量多得惊人,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却口口声声要除魔卫道,不分青红皂白大打出手。
棠溪墨迅速派出细作,在金安店的配合下抓来数百人,搜魂后方知,他们来自宇宙间的各个位面,而无一例外,他们的师长、同门都已越过悚山岛,往荒海去了。
这些人进攻虚灵天无非有两个目的:低阶修士是被裹挟而来的,因为进入荒海的师长们临行前带走了他们的魂牌。且不说师长们受谁蛊惑,倘若有个闪失,自己也便活不成了,于是他们为了渺茫的希望而来,绝不将命运交付未知。
高阶修士们则主动得多,他们趁机鼓动造势,准备逼无涯干掉自己的同门,修仙者也有权位之争,借刀杀人是最冠冕,最常见的手段。
“都去应敌吧,不要留情...”
无涯叹了口气,将弟子们都打发出去,只留下南菱一人。
“师尊,此事定是颂蝶和云女从旁搞鬼,待弟子修炼有成,定要将他们生吞活剥,让妖族都跟着倒霉!”南菱恨得咬牙切齿,梦仙城的遭遇令他刻骨铭心。
“唉,这虚灵天是留不得喽...”无涯摇头苦笑,吩咐道:“...菱儿,你去吧,离开五方界,到一个荒僻之地隐姓埋名,成道之日再做计较...”
说着,无涯从怀中取出两颗土黄色的圆珠,指头大小,其表面黯淡无光,隐约铭刻着几道古怪的符文。
“师尊,您莫非猜到了...”
南菱猛地站起来,却不去接那圆珠,两眼直直盯着无涯。
“猜到又能怎样,以你如今的修为,还能寻人家报仇不成?你此去万事小心,不可让其他同门知道。”无涯面色淡然,将两颗圆珠按在南菱手中,随即伸手一指,身边竟陡然出现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南菱义愤难平,还待说些什么,却被一股清风卷住,顷刻没入洞中。淡淡的灵光闪过,洞口不见,南菱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愿我的揣测是对的...当然,不对更好...”无涯喃喃说道。
---------------------------第三十三天,龙骦阁。
一道白光划破天际,盘旋着落向阁中的一处缓台。
李天伸手揽过白光,将剑书上的小皮带取下,展开里面的书信。
“太好了,望舒人的伏兵已然就位,这几日便要攻取怨火宫!叔祖...”李天惊喜交加,等了半天却没听到回应,于是狐疑地转过身去。
“女人呐!女人!”
李无常正在捶胸顿足,一脸的悲愤,河大强与河大壮趴在他身边,没精打采地吐着泡泡。
“算了叔祖,胡大小姐说什么,你照做就是了。”李天走到桌前,笑呵呵的递过一坛酒。
“你是不知道,这小丫头把我关在龙骦阁两百年,荒海中的每一个阵眼都卜算了不下百次,累得我呦...”李无常抻腰捶腿,又看了看那两只肤色暗淡的长得越来越像癞蛤蟆的金蟾,没口子的抱怨。
“荒海之事已然成局,虚灵五十三宫也将灰飞烟灭,届时无涯便要从虚灵天滚蛋,你也再无烦恼,还不找地方偷着乐去?”李天笑道。
“如此一来,只怕你与他的约定便要破了,木园的压力会更重。”李无常叹道。
“我的安危全部压在石苇身上,当初引佛陀进入那个秘境也是为此...”李天笑道:“...金鼎佛天痴迷于此,连九幽也参与进来,石苇退无可退,必然卷入其中,到时候,我这个小小的木园就算不得什么了!”
“话说回来,我原本以为,无涯会将那恶尸安置在五方界,这么多年却从未出现过...”李无常似乎在刻意回避这个话题,咂咂嘴说道:“...我在人间搭了个通道,连卵源之地也找遍了,却毫无音讯,真是...”
“没有恶尸,善尸不是还在吗?”李天劝慰道。
“善尸?只怕...”
李无常习惯性地启动发觉,兽脉再次贯通,两只金蟾顿时恢复了精神,周身亮起耀眼的金光。
李天眉间闪过一丝凝重之色,耐着性子静等,却见李无常的脸色愈发难看...“坏了,那善尸也只剩下一个空壳,真元不知去向!”李无常一下跳起来。
“我这就去找颂蝶,看看她有什么办法!”李天再也坐不住了,起身要走。
“还不够,你带上我的信物,亲自将这封信送去,无涯是丧家之犬,必须穷追猛打!”李无常面带狠绝之色,将自己放牛的鼻环儿连同一封信交给李天。
李天应了一声,转身出门去了。
“唉,这叫什么事儿啊,最终还是拿自己师弟当枪使!”李无常掂着自己的酒葫芦,脸上尽是愁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