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随身的东西从哪里来的?”
石苇突然睁开眼,指着唐幼晴脖颈下若隐若现的两道红痕,脸上满是悲戚与凝重。他手指一挑,便有一条红绳挣脱领口,带出一块玉来。
那是一块很大的红玉,中心镶着指头大小的猫眼,晶莹剔透,浑然天成。若放在凡人间,这块玉应该是价值不菲的珠宝,但它并没有灵气波动,对修仙者却是无用。然而,这块玉对石苇意义非凡。当年初到大不周平天,他与根生、环儿在塔松林外遇险,不得已分别,临别前,石苇赠他二人百年寿元,并将此玉送给环儿作为嫁妆。
对于根生和环儿,石苇一直怀着特殊的感情,他们不仅是石苇的救命恩人,还给予了他无私而真挚的友谊。在那个时候,石苇的快乐无以复加,也正因如此,百梦园再生异变,美梦之泉横空出世,从此不再畏惧心魔。
然而时过境迁,百年匆匆过去,石苇再未见到根生和环儿,他也曾派人打探过,却都如石沉大海,没有音讯。而如今,这块玉竟然出现在遥远的北地,且戴在这个名叫唐幼晴的小姑娘身上,怎能不让石苇发狂?
“这个哦,是我祖上...”
唐幼晴刚要回答,却感觉一只无形的打手迎面拂过,紧接着睡意渐浓,足下好似踩了棉花,摇摇欲坠。紧接着,那只大手托着她坐下,化作一片气障围裹在身边。
“好啦,将你的来历原原本本告诉我,还有这块玉...”唐幼晴耳边传来石苇轻柔的声音。
------------------------------------------------------当罗浩群传授完功法,领着曲欣欣从山石后转出,两人同时惊呆了。
石苇在哭,撕心裂肺地哭,一个大男人竟然弓着腰跪在地上,两手很抓草皮下的烂泥,全无一位大能修士该有的风范。
唐幼晴却浑然未决,闭目静坐在一边,嘴唇仍上下翕动着,不知在说些什么。
问心咒能挖掘出深藏在心底的秘密,也牵动着持咒者的惆怅,渐入伤怀之处...石苇最后见到根生和环儿,是在松林堡下游的城镇外,作为旁观者,见证了他们的幸福。当时的石苇,认为那便是永恒。
根生与环儿的确度过了一年幸福的时光,然而当环儿有孕在身,即将生产的时候,根生却被抓去充了军。凡人之间战乱频繁,且与修仙者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根生虽饮下人灵之眼的泉水,拥有超凡的异能,但拿到战场上仍显得异常渺小,不到两年便被乱箭攒身而死。
杳杳河边骨,春闺梦里人。
环儿生下一个儿子,因根生本家姓唐,遂取名唐念生,在那条河边苦守了五年,直到战事平息,才收到根生的死讯。
环儿在乱坟岗中挖出根生的尸骸,取回家中安葬,然后又硬生生撑了十年,直到将孩子养大才挥刀自尽,与根生长眠一处。
唐念生成为孤儿,四处流浪,后被发现身具灵根,便加入了一个不入流的小宗门,开始追寻大道。
与世俗相比,混迹修仙界更难。唐念生资质普通,好不容易成为御剑修士,却逢宗门大变,沦为散修,辗转数十年后流落北地。他于二十年前进入桃山仙域边缘的一个小宗门,终于稳定下来,为续唐家香火,遂娶妻成家,十五年前生下一女,便是唐幼晴本人。
修仙界永远不会缺少纷争。十年前,唐念生所在的小宗门再次遭遇灭门之祸。唐念生带着妻女连夜逃走,却被仇家追上,输死搏杀中,唐念生的妻子被杀,他自己身受重伤,带着唐幼晴逃入大泽,辛苦跋涉五年,才来到常无宗所属的晨枢国。
据唐幼晴讲,走出大泽不到一年,唐念生便旧伤复发,一病不起,她于是冒险进入大泽,为父亲寻药。就在遇到石苇的第二年,唐念生终于抵抗不住心魔的侵袭,一命呜呼。唐幼晴葬了父亲,便去了晨枢国的都城,拜入曲家门下。
石苇追悔莫及,若当初见到唐幼晴的时候多问上一句,便可以救下唐念生的性命。他更后悔在人间时意气用事,没有将蓄鬼令带在身上,若当初通过魂道去了蓄鬼城,与那里的职司搞好关系,凭借自己的利用价值,将魂魄要回来都不成问题。
石苇已经没办法再正视自己,他发现,区区百年,自己竟愧对了整整三代人。就在前几天,他还怀疑唐幼晴祖上做贼,抢了环儿的猫眼,如今真相大白,心中又多了一份愧疚。
“幼晴,你怎么样了?”
曲欣欣连忙跑过去,用力将唐幼晴摇醒,然后一脸疑惑地看着石苇,这种情况下,还真难说是谁欺负了谁。
“石...前辈...”
唐幼晴猛然惊醒,有些不知所措。
“还叫什么前辈?你祖父与我是兄弟,你身上这块玉便是我送给他们大婚的贺礼。”石苇止住哭声,瞥了一眼旁边的罗浩群,擦擦眼泪坐起来。
“小丫头,你的大机缘来了。你可知石道友是何等身份?”罗浩群在一旁笑道。
“罗道友谬赞了,我修为低微,哪能给人什么机缘呢?”石苇突然反应过来,连忙出言搪塞。
罗浩群心道自己还没瞎!出入五位魔神随侍,排场比他这个尊主还大,况且那匹马的造型十分熟悉,定然是某种神兽的残魂。罗浩群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在哪儿见过这种神兽,但可以肯定的是,石苇的实力和背景无比深厚,是一个值得拉拢的对象。
“从今日起,你们便到三湖宫修炼吧。可以暂且拜在我两个女徒弟门下,方便照应,但功法的传授一定要我来做!”
石苇的情绪渐渐好转,为两个女孩安排妥当,便叫过龙骦之魂,驮着她们回去。
“多谢师祖!”曲欣欣躬身告辞。
“多谢...叔祖!”唐幼晴仍对这个称呼有些不习惯。
“家事缠身,让罗道友见笑了,还是说说我们的事情吧。”石苇目送马儿远去,转身对罗浩群说道。
“这个...让我从何说起呢?”罗浩群故作沉吟。
“首先说说,这个消息是从哪里泄露的?”石苇挥了挥手,地下出现两个蒲团,相距丈许摆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