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沿隧道而行，耳畔已隐隐传来涛声。石苇神识全开，紧紧盯住柳望旌，忘川白林阵遭袭，使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走自身后的这位盟友。

前方是向上的弯道，空气中的水灵之气已十分浓郁，然而没走多远，却有滚滚热浪扑面而来，水火两种灵气杂错排布，似是两军对垒，蓄势待发。

“我们的云气还真好，这里应该是凤脉所在！”柳望旌又惊又喜，连忙加快了脚步。

相传凤族非梧不栖，高贵的血脉挑剔也是出了名的。但梧桐树毕竟是稀罕物，若找不到梧桐，凤族也常会在山巅的绝壁上休息，世俗称之为落凤。

落凤必有祥瑞，这种事情在凡人间口口相传。但在仙家典籍中，凤族为天地灵种，每栖息一地，便会与周围的灵气混杂反应，此后经年，落凤之地便有几率生成某种灵物的矿藏，被称作凤脉。

凤族血统越纯，修为越高，生成凤脉的品质便越好。据柳望旌讲，这处凤脉便是天凤长女，鸑鷟的大姐朱雀当年留下的，朱雀属火，故而生出火凤软玉这种旷世奇珍。

“火灵之气越来越强了，这样下去既是破了阵，我们也会被烧死的！”柳望旌的腿在不停颤抖，手中已紧紧攥住一柄仙剑。

“装！继续装！”

石苇低着头往前走，神识却一刻未离开近在咫尺的那柄仙剑。

距洞口尚有数里，路边开始出现倒毙于地的机关傀儡，它们修为不济，被火灵气烤成焦炭，彻底丧失了行动的能力。火灵气愈发浓烈，与同样浓烈的水灵气混杂在一起，形成令人窒息的湿热，柳望旌开始耍赖，拒绝前行。

石苇知道试探自己的时候到了，但他不会这般轻易就范，办法早就准备好了。

“师兄请看，这是我在少晨宗公共坊市买到的，正好可以解些火气！”

石苇从乾坤袋中拿出两张湛蓝的符箓，分别拍在两侧的石壁上。刹那间，粗大的冰凌自符箓间凝结而出，直通向隧道的尽头，火气消散，水汽冻结，彻骨的寒气弥漫开来。

“这符箓挺贵的吧，倒让师弟颇费了！”柳望旌眼睁睁看着石苇蒙混过去，一时却看不出端倪。

尔虞我诈绝非正道，即便是天生的坏人，也坚持不了多久。一路借废弃的机关傀儡攀爬而上，及至洞口，石苇和柳望旌都累得够呛。他们并未意识到，原本师兄师弟的称呼已经改成了道友，两人勾肩搭背，已然有几分坦诚相对的节奏。

早晨的阳光斜照过来，眼前是一片方圆数十里的大水潭，水潭的中心有一座高耸的山峰，方圆不过数里，黑乎乎的，像是一根埋在地下的铁枪头。

“灵气这么乱，必有怪异！”柳望旌警惕地望着潭边密密匝匝的树林，手中的仙剑又握紧了几分。

话音刚落，异变陡生。林间两条粗大的黑影贴着地面飞来，所过之处草木纷纷折断，砾石乱飞，一股腥气扑鼻而来。

“是那两头恶蛟，它们是不是早就盯上我们了？”石苇伸手一招，将冰蓝槊横在身前，与柳望旌并排而立。

“这下好了，尚未破阵，便要惊动樵山老头儿，真是得不偿失！”柳望旌挥剑狠狠一斩，将一头恶蛟逼退，口中连声抱怨。

“唉，道友前些天佯攻忘川白林阵便失算过一次，如今重蹈覆辙，真是可叹啊！”

石苇槊尖一挺，正点在一头恶蛟的鼻尖上，凛冽的寒气顿时如瘟疫般扩散，顷刻间，冰凌挂满了它的半张脸。那恶蛟惨叫着向后翻转，继而催动火灵之力硬抗，好半天才挣脱寒气的束缚，却再也不敢上前。

“你这株北林寒树年头儿不短啊，是不是从白月洞天里弄的？”柳望旌眼前一亮，看着冰蓝槊傻乎乎地笑，顺手将扑过来的一头恶蛟揪住，抡飞了出去。

“又是白月洞天，我听着怎么这么别扭？”石苇不屑地哼了一声。

“我可告诉你，主宰白月洞天的仙子脾气不好，你若真偷了她的东西，可就别想在大不周平天混下去了。”柳望旌警告石苇。

“别说那些没边儿的事儿了，现如今，我们在望火岭已经混不下去了！”石苇伸手在柳望旌眼前晃了晃，又指向不远处的一座土山。

土山之上，数百强大的气息陡然出现，冲天的灵压逼向水潭方向，戍守望火岭的修士竟尽数到此。站在中间的正是樵山老人，廖缇和龙耀之分立左右。

“二位连施毒计，谋夺宝物，杀我弟子，如今还有何话说？”樵山老人面色铁青，气得浑身发抖，他今日才知什么叫引狼入室。

“我说樵老头儿，我是这么想的...”柳望旌呵呵一笑，踏前半步说道：“...心魔一族逃走，真魔一族出了通窍修士，心魔基已然不稳，今后觊觎望火岭的人会越来越多。与其被别人夺了去，还不如便宜我这个邻居，这都是替你着想。”

话音刚落，柳望旌的身体立即崩裂，残肢碎肉散落一地，现出一个胖乎乎的青年道士。

“这么说来，我还要感谢阁下喽？”樵山老人怒极反笑，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

“不客气，不客气...”

柳望旌恬不知耻地摆摆手，做贼做得理直气壮。

“李贤侄，你也抱着同样的想法吗？”樵山老人皮笑肉不笑地转向李天。

“我呢，只是想要几块火凤软玉，你若不肯白送，开个价也行。”石苇一脸坏笑，学着柳望旌的样子炸碎肉身，但他还不忘掩盖真容，表面依旧是李天的样貌。

“既如此，两位就请自便，生死各安天命！”

樵山老人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蓝色阵盘，用手轻轻一抹，对面的潭水突然波开浪裂，汇成一个狭窄的通道，通道下方以细浪铺就道路，蜿蜒通向水中的高山。

“如此，多谢了！”

石苇嘿嘿一笑，径直走进通道。柳望旌由于片刻，面色一狞，也跟了上去。

“尊主，难道就任由贼人盗走宝物吗？”龙耀之急道。

“小灵虚水阵岂是轻易攻破的？他们进去容易，耗尽法力也未必能活着出来。”樵山老人冷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