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漫长的道路也会有尽头，只不过，这个尽头来的太晚，令人绝望。

即便是湍急的流水，流到正灵小径的尽头，也用了两年的时间。当另一块石碑出现，石苇早已精疲力尽，操控流水全凭念力，而李天等人也整日迷迷糊糊的，愈发浓烈的魔雾将他们折磨得像晕船的凡人。

一路上除了魔雾、荒山和砾石，就只有几处残败的杂木，因此越过石碑之后，几人也不敢确定是否已经离开了正灵小径。

于是李天种下一条藤蔓，生出无数细长的丝绦，大家动手编成一大捆绳子。石苇拿出用凤眼梧桐做的那只乌龟，用绳子绑上去，让乌龟向缓缓爬向石碑的一侧。绳子放出十余里并没有断，过不多时，乌龟便爬了回来。再向另一个方向爬，过一会儿又回到原地，这足以证明，石碑后面已经不存在让人迷失的幻阵。

“咦，这只乌龟怎么了？”鸑鷟拿起乌龟仔细端详，却见右侧的龟壳缺了一块。

“被魔兽咬的呗，这家伙可没有王扒皮结实。”石苇毫不在意。

“你看，有一群魔兽过来了，这更能说明，附近已经没有幻阵了。”小曼兴高采烈地指着不远处的浓雾。

“还能说明一点，我们被包围了！”李天无奈地看着眼前的三个蠢货。

浓雾中魔气一乱，阵阵尖叫随风入耳，一只只尺许高的小兽踮起两脚，蹦蹦跳跳靠过来，很快将四人围成半圆儿。这种小兽模样酷似兔子，它们的眼睛要比兔子大出许多，且口中的牙齿是锯齿的模样，正是乌龟身上齿痕的轮廓。

“好可爱呀！”

鸑鷟兴奋地跑过去，抱起一只“兔子”。她明知危险却存心炫耀，高贵的天凤血脉足以使任何魔兽望而却步，根本无需顾忌。

“鸑鷟，快住手！”

李天察觉不对，立即高声警告。

就在此时，那只“兔子”突然像人一般牵起嘴角，龇出两颗大牙，嘻嘻笑出声来，继而张开大嘴向鸑鷟的鼻子咬去...嗖——一道黑色的闪电划破夜空，那只“兔子”的巨口刚刚变得狰狞，便被一只硕大的马蹄塞得严严实实。“哗啦”一声，满口的獠牙崩飞出去，碎了一地。大家这才看到，救了鸑鷟的竟是石苇的马。

“这是白泽的侍从白跃，小心它们的变身！”那匹马突然口吐人言，情急之下，身上的鞍鞯、辔头尽数崩裂，露出修长的脖颈和蓬乱的鬣鬃。

“是盗骊！你小子竟然有这等机缘！”李天几乎没与白义打过照面，否则非嫉妒死不可。

石苇还待抢白两句，却察觉对面的那些“兔子”有些不对劲了。

滚滚妖气弥漫四方，将魔雾冲得七零八落，那只被崩飞了牙齿的“兔子”忽然蹿起老高，周身白光闪耀，娇小的身躯突然胀大，转眼变成数十丈高的巨兽。

兔子的模样已不复存在，这怪物两条粗壮的后腿直立着，前肢生出尖锐的钩爪，周身飘洒着纯白的长毛，一张獠牙稀疏的巨口掩在长毛中，两只巨大的眼睛射出凶戾的幽光。

白光频闪，妖气纵横，其余的“兔子”也纷纷变身。转眼间，石苇四人已被千余头巨怪围住，只剩下正灵小径一条出路。

这些“兔子”变身后，散发出的气息也仅相当于炼神修士，按说算不得什么，但一千名炼神修士呢？石苇等人转身就跑，飞也似的退到石碑后面。那些巨怪似乎对这块石碑有所忌惮，只在对面张牙舞爪，却不敢跨出半步。

“白跃！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扮猪...不，扮兔子吃老虎的畜生！”石苇稍稍冷静下来，终于想起这怪物的来历。

《西灵通志》中有两副彩图，背景都是蓝天、碧草、青山和溪流，显然是拓印自同一幅画，但其中的主角却迥然不同。第一幅图中画了三只小兽，一只生有龙角的山羊，一只圆滚滚的小猪，以及一只呲着板牙的兔子，它们一体纯白，十分可爱。第二幅图中，山羊依旧是山羊，但小猪的位置却被一头浑身长满尖刺，口中生有獠牙的怪物取代，而兔子的位置换成了一只长毛怪物，与眼前的巨怪一模一样，三者仍一体纯白，却显得妖异可怕。两张彩图分列在两页纸上，图说却是相同的六个字：白泽、白祖、白跃。

白泽位列十八灵种的第十七位，而白祖和白跃却籍籍无名，即便在详述诸天妖物的《万妖录》中也不见记载。在修仙界，白祖和白跃一般被认为是白泽的分身或侍从，修为实力自不必多言，但白跃拥有如此多的分身，却是石苇始料未及的。

“你们说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小曼用神识探查良久，也没个主意。

“搞不好都是真的，不过无所谓，看我灭了它们！”

不知何时，鸑鷟的勇气又回来了，不待李天反应，便化作一道紫色闪电冲了出去。

“自讨苦吃！”石苇撇撇嘴，白了李天一眼。

这么多年过去了，鸑鷟冲动易怒的性格一点儿没变，明明是个怂货，还总是自讨没趣儿。

不出石苇所料，紫色闪电在白跃群中穿梭一阵，倒是击倒了几只。那些白跃见了，立即两两挤在一起，白光闪过，竟然顷刻融为一体。与此同时，新组成的个体修为迅速蹿升，待场中只剩百余只，已尽皆达到炼虚境界，个头儿也疯长到百丈有余。

一百多只白跃将鸑鷟围住，口中吐出白色的火焰，巨大的钩爪凌空乱抓，饶是鸑鷟修为了得也招架不住，两个回合便被火焰击中，跌落尘埃。

“别干看着，快去帮忙！”

石苇不愿再看她丢人现眼，于是对小曼招了招手。

小曼点点头，随即不见了身影。下一刻，她出现在白跃群中，一把将鸑鷟拽起来，又瞬间回到石苇身边。

轰——轰——轰——靠近正灵小径的一侧，二十余头白跃跌倒在地，摔得七荤八素，场中一时混乱不堪。

李天惊愕地回过头，看怪物似的盯住小曼，脸色已然变得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