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门外破空之声渐远,想来吴世成已经走了,众人也纷纷称谢,陆续离去。只有那个黑纱遮面的女子最后跨出门去,在街前转了一圈又返店铺,将门插好。

“我说祖宗,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石苇不耐烦地问道。

“你...竟然猜到是我吗?”

黑纱飘落,现出那女子如画的容颜,惊讶地看着石苇。

“小...小曼!”

石苇其实没猜出来,只觉得别人都走了,唯独这人又转回来,肯定是自己认识的人。他甚至做好准备,要与北林仙域的人拼个你死我活。可万没想到,这个装神弄鬼的家伙居然是自己的老妹,她居然从虚灵天来到了大不周平天。

石苇此时有些明白了,那个吴世成之所以好心帮忙,弄来这么多龙睛苍鳞蟒,多半是中了棠溪世家秘传的“篡心咒”,一旦出了门,做过什么就会忘得一干二净。

“你这人惯会哄我的,真不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小曼发现自己会错了意,刚刚的惊喜被消去大半,不由得叹了口气。

“来来来,让哥好好看看!”

石苇一把将小曼揪过来,心肝儿肉的一通乱叫,又伸出爪子在她的俏脸上掐起一块肉,再使劲儿向上提,用以证明自己不是在做梦。小曼吃痛,立即反手一拧,将石苇放翻了扔出去,然后手一扬,将一捆锦缎制成的信囊仍在他身上。

石苇如获至宝,连忙细细捡起来收好。几个媳妇儿无法穿过乱流来看他,王秋子和金贝贝也不行,小曼难得来一趟,也不知吃了多少辛苦。

家书抵万金,石苇感同身受。然而下一刻,他却沉下了脸。

“小蹄子,我差点儿忘了...”石苇一骨碌爬起来,冲上去揪住小曼的衣领:“...快说,你们是不是在虚灵天混不下去了,你三个嫂子呢?王扒皮和金贝贝呢?”

当年在北吉国闭关时,石苇接到小曼传来的火符,虽然都是些报平安的话,说的时候却是哭哭啼啼的。石苇开始疑神疑鬼,最终失去了理智,在没有达到炼虚境界时强行飞向大不周平天,结果九死一生,修为大损。

“嫂子们好着呢,现在住在大西国的横崖上,哦,对了,那座山就是以一个人的名字命名的,听说是你从前的手下...”

小曼见石苇翻脸比翻书还快,着实吓了一跳,于是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棠溪世家在横崖上创立了烈火门,将族中弟子和石苇从前的手下藏于山谷中,对外仍维系着小宗门的样子。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族中弟子不仅要修炼,还要外出游历,寻找机缘。因此老李出了个主意,准备百年后让孽凤飞升到虚灵天,在横崖山创立一个灵域,这样一来,招募大批高阶修士便名正言顺了。

“孽凤也曾是一方魔神,到了仙界,再不济也是初玄境界,撑起一个灵域绰绰有余。当年无涯那老道落井下石,是因为她与真魔界交恶,又是黄龙橙罡之女,准备当座天梯的备选,如今有玥筎嫂子在后撑腰,断不会有人找麻烦的。”小曼说道。

小曼不太喜欢这些争来斗去的事儿,将虚灵天和人间的情形说了个大概,就变成一张婆婆嘴。小雨的新衣服...白诺诺的蝴蝶结...韩素儿酿制的香粉...连同带着王秋子和金贝贝逛庙会的事儿,乱糟糟的说了一大堆。

石苇变成个好人之后,也对那些阴谋阳谋的不感兴趣,家里的琐事倒听得津津有味。他时而傻呵呵地笑,石苇望着窗外神往不已,石苇堆坐到墙角,垂着脑袋,探着肩,颓废得像个老头子,仿佛将时间的酸甜苦辣都尝了个遍。

但无论如何,平安就是最大的幸福,即便遥遥相望,仍会在心中存着一份美好。现在想来,当初的冲动与无助,不过是在找补无助的空虚罢了,如今尘埃落定,一切都不再重要,唯独思念因此升华,摧人心肝。

不知不觉,兄妹俩从深夜谈到黎明,窗外已然微微放亮。

“差点儿忘了,老李说你抢了他的东西,让我要回来。”小曼打开窗子透气,回头时才想起正事。

石苇恍然大悟。不用问,肯定是老李动了手脚,小曼才寻着暗记找到自己的。石苇从百梦园中拿出那个钳子,在自己身上掐了半天,却没见到半个暗记的影子,于是悻悻扔给小曼。

“我还有别的事要做,打算进入若存阁待一阵子,然后去真魔界找玥筎嫂子。”小曼说道。

“若存阁?应该是不盈门才对吧?”

在石苇的印象里,无论哪里的修仙界,势力最大的宗门都霸道无比,若存阁肯定也是个大染缸,对弟子好不到哪儿去。

“我是为了找一种灵料,名叫火凤软玉,据说樵山仙域中有这种东西。”小曼说道。

“这么确定在若存阁?”石苇对她的笃定颇为不解。

“具体我也不清楚,是老李卜算出来的。”小曼拿出一张纸条。

“又是卦辞?”

石苇接过纸条,见上面写着一首小令:火凤出樵山,白水总相连。顽石化软玉,相顾亦有年。

“老李说,樵山中有一种火凤软玉,是不世出的灵宝,将来必有大用处。他还说,此物出现在樵南三宗的可能性最大,让我进入若存阁找找。”小曼继续说道。

“这老东西,不知憋着什么坏呢,你倒是信得过他。”石苇看得迷迷糊糊,只觉却告诉他,老李似乎隐藏了什么。

“老李别的不行,卜算的功夫却是一流,像这样的事情,雨儿嫂子和素儿嫂子就算不出来。听说这件事事关族中大计,要紧得很,我们也只好按他说的做。”小曼说道。

“反正我要进入常无宗,也可以仔细找找,只是不盈门那边怎么办呢?”石苇在脑中将认识的修士过了一遍,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

“这个不用担心,机缘到了自有定数。”小曼神秘兮兮地一笑,准备出门打水。

“去若存阁倒没什么,但要离那些男修远点儿,需知,长兄如父...”

啪!

一个脸盆砸在石苇的脑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