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疾速闪过,走在最前面的一人愣怔片刻,随即继续向前走。
石苇清楚地看到,一只鬼物扑在那人身上,迅速张开血口,用两根獠牙刺进他的脖颈,旋即拔出,已有两条黑线留在其中。那人的身体随即变得木讷,肩头明显塌陷下去,手脚机械地向前挪动,口中不时发出微不可闻的低吼。
“原来是这么回事!”
石苇望了望高耸的树冠,终于弄懂了那些鬼物的来历,他回过头望了望山下的徐修士,眼中闪过轻蔑之色。
《西灵通志》有云:塔松者,九幽之木也。凡成林处阴气聚焉,必生山魍。魍者迷魂之鬼,啮咬生灵控其心智,以魂秽扰胎光,遂化行僵。
塔松的生长需要阴灵之气,若种植在阳光下,必须依靠魂侍的力量。塔松成林后百年便会生出的山魍,被它们咬过的生灵会变成行僵,供魂侍驱使。
行僵力大无穷,刀枪不入,实力堪比御剑初阶修士,是最好的炮灰。它们没有意识,忠诚不成问题,山魍向种植塔松的魂侍贡献行僵,算是一种回报。
当然,这是一种捞偏门儿的术法,为正牌魂侍所不齿。石苇发现,每当山魍咬人的时候,徐修士的身上便会亮起淡淡的乌光,知道他就是种植这片塔松的魂侍,故而极为鄙视,杀人的理由又多出一条。
“我好得差不多了,走吧!”
石苇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扶着根生的肩膀慢慢走。
按说那些山魍不足为患,石苇可以毫不费力地骗过它们,护根生与环儿周全。但今天的气氛十分诡异,松林内外怎么看怎么别扭,直觉告诉石苇,一定还会有某些预料外的事情发生。
凡人们浑然不知自己的命运,接二连三地走进松林,被山魍咬中后化作没有意识的行僵。石苇则拖着根生和环儿,磨磨蹭蹭地落在最后。
“鬼呀!”
突然,有人自林中高喊,一道遁光斜刺冲出,跌跌撞撞逃向山下。紧接着,一阵传来喝骂声传来,两名修士闪身追出,也御气追了过去。
未及入林的凡人大乱,扶老携幼四散而逃,相互倒撞哀嚎,乱做一团。
“我去追那奸细,你们派一人去枫林堡报信,余者将凡人全抓回来!”徐修士单手掐定法决,周身黑气一闪而逝,随即化作一道遁光飞射下山。
下一刻,林中传来悚人的吼声,百十只行僵现出身形,与众修士一道围捕逃窜的凡人。
林外一乱,石苇的脚上立即好了,他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一手拽住根生,一手提起环儿,飞奔向旁边的林中。
树林的尽头是山崖的一侧,百丈之下有一个不大的水潭,连接着通往山下的小河。石苇用神识扫了扫,见潭中没有妖兽或大鱼,于是在山崖前停下脚步。
“没路了!”
环儿面如土色,几只行僵已在身后里许之外。
“根生,我们相识一场,又承你救命之恩,就喝一杯酒暂别吧!”石苇手一翻,拿出三个小酒杯,两指轻点,便有金黄色的“酒液”流淌出来。
“我们同生共死便是,还说什么暂别?”根生笑了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环儿看了看根生,眼中闪过决绝之色,也将“酒”一口喝干。她并不知道,一滴红色的灵泉已悄无声息地潜入她的体内。
下一刻,根生和环儿感觉喉咙剧痛,干呕几下,各自吐出一块石头。
“承你们八年照料,兄弟相称,我身无长物,只有以百年寿元相赠。另外将这个留下,权当是纪念吧...”石苇看清了寿元石上的数字,便是将一块玉是塞在环儿手中,两手用力,将他们推下山崖。
见根生和环儿惊叫着落下入水潭,身上泛起淡淡的绿光,石苇心中释然。人灵之眼的泉水已经为他们开启了异能,足以顺利逃出松林堡,到达数十里外的凡人城镇。不老之泉的泉水为他们添就百年寿元,算是对他们善良的回报。至于那块玉石,是大块红玉裹着的猫眼,虽是凡品,却价值不菲,石苇在橙岳的洞府中翻出来,一早便准备送给环儿当嫁妆的。
“该不会再见了吧...”石苇有些惆怅,望着两人顺水而去的身影,轻轻叹了口气:“...唉,我还是属于修仙界的,哪还有资格过凡人的生活?”
石苇转回头,见两只行僵已到身边,立时换上了憎恶的表情。他双手抬起,两道黑气自指尖射出,将行僵紧紧裹住,猛地一拉,将它们摔倒在地,然后轻轻跃出数丈,潜入林中。
塔松林外正上演着滑稽的一幕。
那些行僵行走如飞,力大无穷,但灵智太低,抓到一波凡人带回来,便急急去追赶另一波,居然不知道用绳子绑起来。此时阳光尚烈,山魍们出不得森林,因此抓了又逃,逃了又抓,修士们人手有限,只能跳着脚大骂。
修仙者被惹急便会痛下杀手,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摆在面前,凡人再不敢逃了。但这样一来,原本的人数已然不准,待将凡人全部赶入塔松林,行僵的数量竟少了二十多个。天色将晚,徐修士仍不见回来,修士们怕生变故,于是赶着行僵上山,急急前往松林堡。
“我还是老实待着吧!”
石苇藏在一棵大树的树洞中,将身上的气息尽数收敛,目送着那些行僵远去。他本可以藏到山下的那个水潭中,但那是根生和环儿逃跑的方向,一不小心就会连累了他们。
这座山上危机四伏,石苇即便不用神识,也能将危险预判个大概。
在徐修士下山之后,松林堡方向突然冒出两股强大的气息,看样子是两名炼精高阶修士。他们若是徐修士的同门,断不会藏匿不出,看看来山上的修士和那些行僵已是凶多吉少。
山崖的另一侧,也存在着两个古怪的气息,那是真魔一族特有的灵气波动,石苇再熟悉不过。
而西方的极远处,许多杂乱的灵光正在疾速逼近...再将视线转向山下,徐修士正在十数里外与人接战,想是陷入了某个圈套,颇为吃力的样子。
“那个盒子里究竟装了什么?”石苇觉得事情已远超他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