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深夜,某处无人知道的小别院里,秦仇负手而立,仰着头,看着头顶的月光。

柔和的月光夹杂着冰冷的寒意,笼罩在他周身,他的全身都有些僵硬,只感觉一股股寒意从头贯彻脚底。

脑海里不断回响着手下十分钟前给他汇报的消息。

红袖门被灭了!

秦扬死了!

慕倾倾也死了!

整个红袖门,无人存活!

秦仇感觉自己的呼吸仿佛都被冻僵了,他的心一点点的下沉,沉痛的气息压的他喘不过气,有一股复杂的情绪憋在胸口,无处宣泄。

自打秦仇有记忆以来,父母给的都是严苛的教育。父亲教他各种权谋之术,如何算计别人,如何笼络人心,如何驾驭下属,把他完完全全当一个复仇工具培养。

而他的母亲,心思要么在修炼上,要么在他父亲身上。除了生了他之外,没给过他一天的母爱。甚至为了牵制他,还伤害了一直对他很疼爱的养母。

秦仇回忆着这些,越发觉得寒冷无比。

他的眼睛也很干涩,流不出任何眼泪,但心却很沉闷。

秦仇想,他也算是自由了吧。从今以后,再没有人逼他做不想做的事,再没有人逼他杀不愿杀的人,从身体到灵魂,他都彻底的自由了。

“呵呵……”秦仇笑的非常可悲。

自由,这是他曾经多么渴望和想要的东西,可是当有一天他真的得到的时候,又忽然觉得一无所有,除了自由,他一无所有了。

噗……

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他身形一个踉跄,整个人仰头倒了下去,后背噗通摔在地上,他却像毫无知觉,眼神依旧空洞的看着月光。

这一刻,他忽然也觉得迷茫了起来。没有仇恨压身,他自由了。可这双手上染上的血,是否还能清洗干净,这具肮脏的灵魂,是否还能纯粹?

……

亦是同样的深夜,寂静的街道上,一片漆黑,没有一丝一毫的光亮,甚至连头顶的星辉都是黯淡无光的,连拿一轮明月都是诡异的红色。

叶景岚再一次揉了揉眼睛,可那明月依旧是一片残阳般的红,再不是她原来看到的姣姣之色。

不仅是明月不再是原来的明月,世界也仿佛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所能看到的东西,一片黯淡无光,仿佛行走在一部黑白电视机里,非黑即白,唯一的彩色,就是那一轮红月。

叶景岚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她已经走了好几天了,依然没有走出这条街道,这条路就像没有尽头一样,不管她走多久,前方依然有着很长很长的路程。

叶景岚感觉有点走累了,她停下了脚步,在路边的椅子上坐下,闭目沉思,想着自己这是怎么了,是死了吗?

叶景岚的手放到自己的心脏上,她记得自己亲手震碎了这里,如今她把手放在这里,也感受不到任何心跳了。

这次……是真的死了吗?

叶景岚无法确定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可她想,若是死了,大概也是很好的吧。

闭着眼睛沉思的她,渐渐的听到了脚步声,这是她第一次在这条路上遇到了其他人,出于好奇,她还是立刻就睁开了眼睛。

一片黑暗之中,走来了一个男人,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劲装,衣服上绣着一个“差”字,看起来很威严,一步一步的朝着叶景岚走来,最后在距离她几步远的地方站定。

“你叫什么名字?”威严的男人看着她问道。

叶景岚回答:“叶景岚。”

男人点点头,微微闭眼,似是在思索些什么,片刻之后才皱眉说道:“你阳寿未尽,魂魄何故再次逗留?”

闻言,叶景岚恍然,原来她是真的死了,她现在已经是魂魄了。

“你是鬼差吗?”叶景岚很平静的接受自己已死的事实,平静的问道男人。

男人颔首:“是的,叶景岚,你阳寿未尽,快些回体吧。莫要被其他孤魂野鬼伤了魂魄,最后真的死了。”

“我不想回去了。”叶景岚摇头,问道:“鬼差大哥,人死之后,魂魄是不是会去地府报道,再重新投胎?”

“理论上是如此,但活人初死,总不肯接受事实,不愿离开凡界。因此通常都是由鬼差领路,引他们入地府报道。”鬼差也不知为何愿意同她多说了这些。

叶景岚了然的点头:“那么鬼差大哥,你可以引我入地府去投胎吗?人世间我已无眷恋的人和事,重新投胎,也并没有什么不好的。”

这话倒是听的鬼差愣了一下,他当了上百年的鬼差了,遇到的魂魄,没有一个会愿意离开人世的,人活一事,谁都有眷恋和牵挂的人或事。可叶景岚却说自己了无牵挂,这是比较少见的。

“你阳寿未尽,纵使随我去了地府,也不能立刻投胎。”鬼差想了想,如实的告知她。

“没关系,我可以在地府待着,待到可以去投胎的时候。反正,我也已经无处可去了。”叶景岚不在意的说道。

鬼差又是一愣,难得有了怜悯之心,又是想了想,才点点头:“好吧,你随我走吧。”

“谢谢鬼差大哥。”叶景岚站了起来,微微一笑。

鬼差心想,又是一个年纪轻轻就历经风霜的姑娘。这么些年,他已不知道看过多少了。

……

秦漠又是被一个噩梦惊醒的,他又梦到了叶景岚。她出现在了他的梦里,穿着初次见面时的那身警服,远远地站着,对他微笑挥手。

他很着急的去追,却始终与她隔着很远的距离,他喊她的名字,她也不作回应,只是一直对他微笑,仿佛是在同他告别。

秦漠被惊出了一身冷汗,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昨晚被包扎好的伤口,纱布上又已经是一片血迹,他的脸色也苍白的吓人。

那个梦,究竟是什么意思?

秦漠的心被吓的噗通噗通的,直到外面一阵哭声传来,他才回了神,连忙掀开被子下了床。

哭声是从金忌庸那间客房传来的,秦漠走了过去,房间里有不少人,素锦伏在床边,拉着金忌庸的手,哭的肝肠寸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