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藏经楼,才发现外面居然正淅沥淅沥下着小雨,山上雾霭蒙蒙,青翠欲滴,万物正勃发,空气中飘带着新芽的清新之气。

穆白缓缓顿步,看向崖畔的古松。五天了,老人依旧盘坐在松下,风雨不避,戴月披星,一动不动,仿如化成那山边的磐石。

微风斜雨透过松针缝隙,轻轻落在老人肩头,不大不小的雨丝在老人鬓角汇聚成晶莹水滴,顺着其那满头斑白的发丝,徐徐滴在衣前衣后。

雨已完全将老人的衣衫润浸湿透,却还没有停息的迹象。春来虽渐暖,但在这微风细雨之中,却还遗留着晚冬的几分萧杀。

有点凉。

“师叔已在这山前盘坐了整整十二日。”吴馨儿低声道。

“时机还未到。”穆白摇头。

他并不清楚老人等待的时机是什么,在五天前,他便已清晰感应到,老人随时都能化圣,但五天过去了,老人却依旧如磐石般坐在山边,或许还在等待机会。

“走吧!”

他收回目光,径直向息峰之外走去,吴馨儿随后跟上,两人乘一只白鹤飞往昊天峰,不久后便在山顶落下,甫一落地,便有一个道僮迎来。

向穆白看了几眼,那道僮对吴馨儿抱拳道,“启禀宗主,各峰之主与三位太上长老,如今正在殿中等候。”

“知道了。”吴馨儿轻轻点头,下意识看了看穆白,然后迈动莲步,踏着石阶,迎面向一座名为‘含光殿’的巍峨巨阙走去。

这一刻,她的气息忽然改变,凭空多出几分霸道威严,再不是那个不食烟火、外柔内刚的吴仙子,而是整个上清源门的宗主,一方道统的领袖。

穆白暗暗点头,跟在吴馨儿身后,也向含光殿走去。现在的吴馨儿,才有一宗之主的气势。

从山前到殿前,凡三百六十步台阶,两人一步步走至殿前,穆白却被两个年轻弟子拦了下来。

“你乃有罪之人,不受召唤,不得如殿。”其中一名弟子冷声道。

“你们确定要拦我?”穆白看着那两名弟子,示意吴馨儿不要开口,却倏然放出一股气势威压,那两名弟子顿时脸色大变,不自主的向后退去。

“哼!”

穆白冷哼一声,继而从那两人身前穿过,径直走向殿中。

他是来证明自己清白的,而不是来当罪犯,听人发落。这两人想给他来下马威,可谓打错了算盘。

当然,穆白也清楚,这二人也仅是受人指使,并非出于本愿,所以他也并未为难对方。

“好大的胆子!”

突然,就在穆白踏入大殿的瞬间,一道厉喝声、伴随滚滚压迫之气,倏地从大殿之上涌来。

“何人允许你踏入殿中?”第一道喝声还未落下,另一道喝声随即传来,同样化成滚动威压,向穆白迎面撞去。

“其一,我非你上清源门弟子,尔等还限不了我的自由;其二,我无罪无咎,尔等凭什么将我拦在殿外?”

穆白身形微微一顿,随即迈开脚步,继续走向前方,而那浩瀚威压,则在临进他身体的瞬间,自动向两边分开,溃散无踪。

“竖子好胆,焉敢不认师门?”殿上的怒喝声暴涨,显然是不曾想到,穆白居然敢还嘴,而且轻松化解了那两道威压。

“在这宗内,何人能为我师?”穆白面无表情,他一没拜过祖师,二未得师傅传法,三不曾获明确身份,本便算不上上清源门的弟子,这些长老想拿这层身份来压他,岂不可笑至极。

而且,不是穆白狂傲,整个上清源门,除了玄易子,谁有资格当他的师傅?

仅说他现在的修为,便已不弱于在座的诸多长老,至于战力,这殿中的诸多长老,能胜过他的不超过十指之数,就这样一群虽算不得乌合之众,但也明显不是得道之士的人,能当他的师傅?

穆白向来很好说话,别人敬他一尺,他敬对方一丈,但对方若想骑在他头上,那不好意思,他没有被人欺负打脸的习惯,他唯能做的,便是把这笔账讨回来。

“狂妄!”

殿上的声音显然气急,有发作的迹象。

“万师叔、慕容师叔,今日我等找来穆白,不是要定他的罪,而是想确定,他是否动过玉玲珑,两位师叔德高望重,何必为此等小事伤神动怒。”

正在这时,殿上又传来一道温和声音,这声音响起,之前那两道怒喝声终于平息,笼罩在殿内的威压也蓦然消散许多。

“穆师弟,你这脾气,果然还是一如既往。”殿上的声音转向穆白,温和如玉,如沐春风。

“夜凌云,你我之间,还达不到这般亲近程度,因而我的脾气如何,你说了不算数,而且我也不是你的师弟,请你不要无事生非。”穆白冷笑一声。

到了现在,夜凌云都还忘不了向他身上泼脏水,对方那几句话,看似是在强调和气生财,其实不过是在将他刻意摸黑而已。

并且,两人早已撕破脸皮,夜凌云能虚伪的叫他师弟,他还觉得叫对方师兄恶心。

“穆……”夜凌云的声音明显一滞,顿了顿,继续道,“穆师弟真会说笑。”

却明显没了之前的温和。

穆白懒得再回应,而是纵眸打量着坐在大殿中的修士,经过他刚才那番毫不留情的反击,暂时应该不会再有人向他发难了。

敌人就是这样,你越是客气,对方越会将你当成软柿子拿捏,但你若是比对方还要强硬,那其也只能吹胡子瞪眼,将你无可奈何。

目光在殿中扫视半周,穆白神色猛然一滞,然后盯住坐在大殿左首的一众修士,心中生出一丝冷意。

这些人,居然是玄州三大圣地的修士,他一眼便认出的是木青麟与李墨瞳,在这二人身边,都分别坐着两个气度不凡的老者。

除这二者之外,在离其不远的地方,还有一群修士,其装扮殊为陌生,但能与太虚圣地、天玑圣地坐在同等位置,想来应该是大昊天宫的人了。

目光微微一顿,穆白继续向下看去,发现除了三大圣地,居然还有紫衣道宗、皇道神宗,以及其他从未见过,但显然地位并不弱于上清源门的传承势力。

看到此处,他的心越来越冷,当然,他并不是敌视三大圣地,以及其他宗门,他只是觉得那给他设局的人其心思好生歹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