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突然间,一道苍老声音响起,这声音便如一阵徐徐拂过的微风,沐浴其中,心中的烦躁便能立刻得以平复。

而伴随这声音响起,那整个世界都仿如陡然停止运转,无论是提刀杀出的穆白,还是面带不屑,正欲出手的云师,以及好整以暇、满脸森意的罗翼……

所有人的动作,都于瞬间定格。

终于,一个老人从磨剑峰巅缓步走来,面色慈祥,笑容和蔼,密发飘飘,道袍滚滚。

“几位,可否能卖老夫一份薄面,不要在我宗内动手?”老人径直看向云师,笑容依旧,但话中却带着一股毋庸置疑的气势。

“前辈亲自开口,晚辈岂敢不从。”云师身体僵硬,唯独双唇还能启动。

仅凭意境便能造成眼前这番景象,这缓步而来的老人,其身份已呼之欲出,整个上清源门,能如此轻易便将他困住的屈指可数,而能做到如此写意轻松的,似也只有一人。

这个人,就算是万仙盟的实权长老,也绝不敢开罪半分。

“很好。”玄易子点头,看向罗翼,道,“小友呢?”

“晚辈自然不敢再有冒犯。”罗翼艰涩开口。他也不傻,一瞬间便猜到了老人的身份。

并且,这一刻,不知为何,他心中突然涌起一个可怕的念头。之前他们在磨剑峰已大闹片刻,老人都不曾干预,偏偏在穆白到来之后,老人却出手了,这之间,是否便有某种联系?

只是想到此处,他又直接否决这个想法,谁人不知,息峰玄易子百年来从不收徒,没有半个传人。而且,就穆白这来历不明的身份,真能得到一尊新圣的青睐?

“老夫化圣在即,不想多生事端,希望各位能够周知。”老人环视四周,语气很平淡,但却不容置疑。

无论老人如何慈祥和蔼,但他毕竟是一尊马上化圣的存在,更是一个传奇,若仅以为他是一个和善的村头老翁,而非威严的圣贤,那便大错特错了。

嗡!

老人话音落下,那股禁锢空间的伟力突然消失,所有人都重新恢复了行动能力。穆白也解开沉海蛟龙甲,走向老人,在其身后站稳。

当然,他是在借老人的势。并且他也清楚,老人方才虽是以上清源门的名义警告云师,却也有为他解围的意思。

云师的修为高深莫测,在动手后、对方释放出气机的那一刹那,他便已有感觉,即便是借助沉海蛟龙甲,只怕他也难在其手中走过三招。

而且,老人及时出现,除了为他成功解围以外,也给季诗雨提供了庇护。仅凭老人刚才的那句话,只要季诗雨还在上清源门,那罗翼在明面上,便不敢再动其半分。

“走吧!”老人迈开脚步,面朝息峰方向,准备离开。

“前辈留步。”突然,一道声音响起。

玄易子回头,看向美眸扑闪,神色悲恸的季诗雨,道,“小友可是想好了?”

“是的,我已经想好了。”季诗雨看了穆白一眼,轻轻咬紧贝齿,道,“我要蜕凡!”

她别无选择。

今日之事,以及季家所生的噩耗,让她彻底痛下决心。她的这种体质,便是一个祸胎,即便今天能暂时躲过一劫,但日后,类似的事情还会不断上演。

只要她的体质还在,只要她不选择屈服,那她身边的人便可能永远都要受到她的牵连。而让她选择屈服,简直比死还要困难!

她不想再连累身边的任何一个人了,一个季家已让她几乎失去所有,而她不想变得一无所有,变得举世无亲。

所以,她选择退让,褪去一身修为,化为凡人,只要不再连累身边的亲友便好。

“丫头,你可要想好。”谢苍术暗暗着急,蜕凡不是小事。

蜕变为凡人后,终身都无法再踏入修行之途,还必需要承受凡人的生老病痛,对于一个修士而言,其不亚于死亡。

“不错,丫头,你要想好了再做决定。”这个时候,澜沧子也重新赶到了磨剑峰。

“我已经考虑好了。”季诗雨再看了穆白一眼,声音哽咽,她闭上星眸,忍住眸中即将低落的晶莹。

季家,已经成为她心中永远无法愈合的伤。

穆白轻叹,没有开口。

这个选择,对于季诗雨而言,或许也是一种解脱,从今往后,她将不再受体质困扰,哪怕成为凡人,也可过正常人的生活。

罗翼神色阴沉,两道目光如同利剑,死死盯住面色悲切的季诗雨,蓦然冷哼一声。

对方果然是宁‘死’也不愿屈服,这让他感到非常愤怒,无疑,其这个选择,便像是在他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响亮的一巴掌。

“也好,既然小友已下定决心,那老夫便成全于你。”玄易子一步迈出,落在季诗雨身前,然后抬手轻抚其头顶,蓦然一抓,将一团粉色光华摄入掌心。

瞬时间,季诗雨脸色一白,脚下一个踉跄,险些倒坐在地。

“这便是你的体质本源。”老人平抬手掌,那团光华逐渐塌缩凝实,短短片刻,便化成一颗拇指大的粉色‘丹丸’。

老人将那‘丹丸’放入季诗雨掌心,道,“若是重新将这本源植入你的体内,你尚还有半成的可能恢复修为,但你的体质却也会随之恢复,此后再想蜕凡,便几无可能。因而此物是留是毁,小友自作决定。”

“我会将它毁掉。”季诗雨捏紧那颗粉色药丸,娇躯轻颤,终于再抑不住眼中的晶莹,两行清泪,顺着她的双腮滴落。

就这这样一个小小的东西,害的整个季家覆灭成灰,这样的祸害,留它何用?

“擦一擦吧!”穆白取出一块白帕,放入季诗雨掌心。

对于季诗雨的遭遇,他感到十分惋惜,同样非常同情,但他能做的,也唯有帮其杀了罗翼这个罪魁祸首,至于其他,他也只能说声无能为力。

他多少能猜到季诗雨的心意,可他的心已再容不下其他人,何况,他对季诗雨更多的只是欣赏,以及一种出于朋友的关心。

“以后,找个好人家嫁了吧!”他轻轻一叹,终是转身,跟在老人身后,走向息峰。

只留下一道身影,在原地默默一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