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磨剑峰静坐一夜,翌日清晨,穆白乘坐一只仙鹤,独自飞向息峰。不过,在即将接近息峰之时,他却陡然停了下来。
玄易子如今化圣在即,实在不便打扰,但他既然已经回到上清源门,若不回息峰向老人问好,于情于理都有不妥,所以他才会驾鹤来到息峰之外。
如果老人方便,那他便登峰造访,而如果老人无暇他顾,那他也可沿路返回磨剑峰。
只是不想,穆白方停下身,息峰之上,便传来了一道苍老慈和的声音。
“回来了?”
“是。”穆白点头。
“上来吧!”老人的声音再度传来。
“那便打扰前辈了。”
穆白控制白鹤在息峰山脚停住,然后沿着山间的幽静小道,徒步走向山顶。
熟悉的景物映目而来,在这初春时节,其他各峰已是姹紫嫣红之际,息峰的古木古藤尚在发芽抽枝,而山间的瑶草、路边的异花,也都遵循着固有的时令,并没有半点人为改造的痕迹。
走上这条小道,穆白本便宁静的心越发宁静了,踏着早间的晨露,他一步步登山,许久之后,方才登上山顶。
老人并未向从前那样盘坐在崖前的青松下,而是在正中的那间竹屋前修剪花草。似是察觉到穆白走来,老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然后转身看来。
老人面布慈祥的笑容,越发和善了,就像是田间的老农,根本没有半点即将化圣的模样。
“前辈。”穆白抱拳,深深揖下。
“回来就好。”
老人擦了擦手,转身走上台阶,端起放在门前竹桌上的凉茶,递给穆白,自己则又倒满一盏,然后指着桌边的竹椅,道,“坐吧。”
穆白依言坐下。
“这次回来,应该会多住上几日吧?”老人问道。
穆白心中一暖,这是家的感觉。老人,给了他一种家人的亲切感。
“会的。”他轻轻点头。
“若有其他朋友,便一起带来息峰,这里冷清了太久。”老人道。
穆白点头,想到季诗雨,道,“正好我有位朋友,体质比较特殊,想请前辈帮忙看看。”
如果玄易子出手,或许便能根治季诗雨的体质。穆白有种直觉,在炎帝的记忆传承中之所以找不到治疗那种体质的办法,不是因为炎帝治不了,而是其对此并不感兴趣。
“那便带她来息峰。”老人淡淡笑道。
一杯凉茶下肚,穆白暂时离开息峰,回到磨剑峰,找到季诗雨三人,表明了玄易子的意思,但不想谢苍术竟然婉拒了老人的好意,澜沧子见状,也只好作罢。
“老弟带诗雨前去即可,我们二人便不为前辈增添麻烦了。”谢苍术苦笑。
事实上,听到穆白邀请他们去息峰,他的惊喜不言而喻。
只是想到玄易子化圣在即,去太多人打扰委实不妥。而且即便已经活了近百年,但谢苍术在玄易子面前,依旧还是晚辈。
听了太多有关那位老人的传说,真的近距离面对那个老人,他着实无法像穆白那样保持平静。所以,谢苍术最终咬牙拒绝了穆白的好意。
而谢苍术既然已经表态,澜沧子自然也不好再和穆白去息峰,因而也只得作罢,如此一来,便只剩下季诗雨了。
“我……冒昧打扰玄易子前辈,不太好吧。”季诗雨满脸激动,但看了谢苍术与澜沧子二人几眼,又有些气馁。
“无妨,前辈特意提到了你。”穆白道。
“那好吧!”季诗雨抑住激动心情,但脸色还有些涨红。
跟一尊马上成圣的存在见面,没有几人能保持平常心,若非穆白一路走来,见了太多前辈大能,或许他如今也没有再登息峰的勇气。
带着季诗雨登上息峰,老人依旧在屋外修剪花草,察觉到两人到来,老人停下动作,回头看向季诗雨,少许,慈和道,“你的这种体质,并非无解。”
“还请前辈教我,该如何治愈这种体质。”
真的见到玄易子,季诗雨反而表现的十分平静了。老人就像一只古井,波澜不惊,这种气质很能感染其他人,令人平心静气,去躁驱烦。
“想治愈这种体质,唯有一种办法。”老人放下手中的剪刀,走上台阶,示意穆白二人在木桌前坐下,才道,“那便是‘蜕凡’,斩去一身修为,彻底蜕变为凡人。
只是如此一来,你今后便再也无法修炼了,只能像凡人一样生活,难逃生老病死。”
季诗雨一怔,露出一丝犹豫之色,下意识的看向穆白,可惜穆白仿若不曾听见,根本没有给她半点回应。
“那我再想想。”她难掩失落。
不是每个修士都能坦然的舍去一身修为,化身凡人,这需要极大的勇气,以及决心。至少,之前的穆白便做不到。
一旦拥有,再想舍弃便很困难了。尤其是修士,当掌握一身强大力量之后,再想摆脱这种力量带来的诱惑,所需要的勇气与决心,或许可与死亡这件事情相提并论,甚至犹有过之。
“不着急。”玄易子淡淡一笑,但神色却随即变得凝重,“不过,你的这种体质,会伴随修为增加,愈演愈烈。
老夫看你似乎服食过一种丹药,可以暂时将其压制,然而这种丹药,在登堂五境时还有效果,若是晋升炼道返虚,其便会彻底失去作用。
并且,随着你的境界提升,此丹的药效也会随之大量消耗,在丹海境时,此丹可帮你压制体质二十年,泥宫境最多只能剩下十八年,勾神境则还剩十五年……以此类推。”
穆白的神色逐渐凝重,老人所说的这些,是他根本未曾想到的。相比于老人,他的见识毕竟有限,即便是坐拥炎帝的丹术传承。
毕竟,炎帝的记忆,也不可能面面俱到。
“这件事情,你一定要想清楚了再作决定。”念及于此,他看向季诗雨,这种事他无法帮对方做决定。无论是蜕凡,还是继续压制,都需要对方自己选择。
“我……”
季诗雨正要开口,小道上,一道人影却突然走来。
看见这道人影,穆白神色一怔,随即心中涌上几抹复杂之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