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白推开房门,屋外依旧一片漆黑。

如今已然入秋,天气变短,且即便是在夏季,拂晓也在寅时三刻到寅时四刻左右,到了初秋,天色放亮至少到了寅时七刻,现在还是深夜。

不过杂役每日工作繁重,且工作时间极长,此时的东院,不但他一人起床,就是其他杂役,也悉数推开房门。

但有了昨日傍晚之事,所有人都对穆白敬而远之,莫说是招惹,就算是看见其走过,路遇的杂役都会匆匆躲开,仿如遇见瘟疫。

穆白也乐得自在,他不求和这些人都结为朋友,引为知己,这些人都只是他人生旅途中的匆匆过客,只要不主动给他寻找事端,影响他恢复伤势,即便将他孤立又能如何。

穆白的内心是孤傲的,这是天性使然,他宁可自己一个人承受孤独,也不可能去自降颜面,讨好他人。

有那黑衣怪人昨日的指点,他不需要别人引路,便独步到了炼丹阁西边左数的第九座楼阁,也便是西九楼。

穆白来的甚早,到达此地也才寅时一刻,其他杂役都还未到来,他也便在楼下悉心等待。

眼前的楼宇极为巍峨,十余层高,每层十余丈,皆被一层氤氲紫气笼盖。由于尚在深夜,夜色簇拥着整个楼宇,楼中灯火朦胧,楼下树影婆娑,显得极为幽静。

穆白仰头望着殿楼,在那第三层中,左数第七间楼阁内灯火最为明亮,并有缕缕丹香飘出,明显有人正在炼丹。

“失败了……”看了一眼,穆白便收回目光。

以他的丹术修为,仅闻这飘散在空中的丹气,便能分辨出一颗丹药的好坏,那阁中飘出的丹香虽然浓郁,但却夹杂着一丝淡淡的焦灼气息,分明便是火候出了问题。

炼丹过程中,每一步都至关重要,息息相关,有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都会导致全盘崩溃,以至于毁去整颗丹药。

那楼阁中的炼丹师所在炼制的丹药,分明是在炼丹的第四个环节——凝丹之时出了问题,在凝丹之后,还有丹成和收丹两大环节,此时便已出了问题,那整颗丹药必然废去,很难再炼制成功。

不过,若是换成穆白,在全盛之时,倒也未必不可扭转,只是会跌落些药性。

以其炼丹时追求完美的性格,是不可能容忍这种瑕疵的,他宁可炼出废丹,也不可能炼制劣丹。

收回目光,穆白斜靠一颗古树站稳,闭上双眸,肉身再度陷入沉睡。

这是他如今所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只要身体机能全部停止,那分散在血肉中的零星神秘力量,便能缓缓修复他的伤势。

尽管这个过程极为缓慢,若仅以此来养伤,只怕十几年,甚至几十年都难已恢复到巅峰。不过其毕竟有些许效果,聊胜于无,穆白现在无事可干,自然不会错过机会。

轰!

果然,不出穆白所料,并未过去太久,此前那间楼阁中便传来一声闷响,随即便是缕缕焦灼之气飘出窗外,散入高空。

“可恶,又失败了!”楼阁中,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传出,涌入夜空深处。

古树下,穆白不为所动,这早在他的意料之中,加之事不关己,他自然懒得理会。

静靠古树又站立一刻左右,其他杂役终于一一到来,穆白缓缓睁开双眸,神色淡漠。

尽管已有很多杂役到来,但在他的周围却空无一人。

事情并不难理解,其昨日傍晚含怒杀人、伤人之事,虽不至于立刻传遍整个紫气宗,但在前来西九楼的杂役中传开,却完全在情理之内。

所有人都知道穆白不好相与,况且其乃是异族,自然不会有人搭理,不过还是有很多人若有若无的看来,眸中闪烁好奇。

对于人族,就像是穆白对妖族一样,这些杂役并没有太深的了解,也仅是道听途说,真正见过的人族修士,可能也只有穆白一人。

物以稀为贵,这些人虽然不愿与穆白交往,却不妨碍他们对其投以打量的目光。

穆白神色漠然,即便是周围的那些私语之声尽数落入耳中,他也面不改色。一群在将来注定不会再有交际的人而已,他犯不着为此花费太多心思。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的世界,注定和这些杂役全然不同,即便在某些时刻,某种情况交织,也只是触之即分,不会激起太多涟漪。

时间缓缓流逝,到了寅时三刻,那西九楼的楼门蓦然打开,十数名炼丹阁弟子从中缓缓走出,面朝诸多杂役,开始一一分配工作。

最终,穆白所在的东院,不出意料的被分在那‘张大师’名下,昨夜那‘老大’便已说过,分明是提前得到了小道消息。

不过对此穆白倒并没有太多感想,他初来乍到,无论被分配在哪位炼丹师的名下,其效果都是一样,不会有太多区别。

且对穆白而言,这所谓的杂役,终究只是一道临时身份,只要伤势恢复,他便会立刻离开,如此一来,自然便不会有太多计较。

将所需执行的工作分配完毕,那十余名炼丹阁弟子便引着诸院杂役,进入西九楼中。东院一行,被一名弟子径直领上三楼,来到第七间楼阁之前。

“原来是这里。”穆白一怔,炼出此前那颗废丹的炼丹师,便是在这楼阁之中,原来其便是那所谓的‘张大师’。

“进去吧。奉劝尔等谨言慎行,张大师恰值炼丹失败,心情并不佳,希望你们不要自讨没趣。”那弟子回头看了眼诸杂役,然后阔步离开。

“真是倒霉,传闻这新来的张大师本不好相与,脾气颇为古怪,如今又值炼丹失败,我等如何是好。”

听闻那弟子所言,东院一行无不变色,没有一者不抱怨讨了个苦差事。

“声音小点,万一被张大师听见,我等岂不自寻死路。”有人压低声音,满面苦涩。

“罢了,也就只有今日一天,过了今日,我东院未必还会被分在张大师名下,只要今日我等谨小慎微,防微杜渐,不犯太大过错,理应无恙。”有人自我宽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