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飒飒，鸾衣扇动双翅，大眼中闪动着担忧。她或许不明白什么叫做失望，但她却清楚，自家主人现在已经力尽汗干，伤势重到不能再重。
然而她却终究不能明白，已至如斯地步，为何她那主人，还在蹒跚前行，而不是先坐下来疗伤休憩。
“鸾衣？”
她担心的伸出小手，想要挽留那远行的人，却发现终是抓不住，只能再度挥动羽翅，有些颓然的落在那人头顶，攒来几根乱发，疑惑的躺了上去。
“咳！”
穆白紧捏白色晶石，数度欲要将其捏碎，但最终却都忍耐下来。杨萧还是联系不上，他心中的那丝不安，越来越深。
又是一阵风吹来，有些冷，穆白眼前一黯，一头跌倒在地，他努力睁眼，但那双眼皮，却变得越来越沉重，越来越沉重……
……
从中州到南蛮，期间路程，少说也有数亿里，这是一段漫长的路。
这一日，两个老人，从这条路上缓缓走来。
“三千年了……”聋耳老人纵眸远眺，看着亿万里河山，低声喃喃，道，“上一次来南蛮，已是三千年前。三千年，变化太大了。”
“其实没有变。”哑巴老妪抬手比划，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似是回想到了昔日的某件趣事，怡然其中。
老人虽已入圣，但由于昔年的某件往事，却让她彻底丧失了说话能力，其实不仅是她，身边的聋耳老人，中州小世界中的瘸腿老人、瞎眼老人，何尝不都如此？
有些东西，一旦失去，便就永远的失去了，哪怕功参造化，修为通玄，也无法逆转。就像哑巴老妪，她这一生，都很难再度开口，也无法再用神念与人交流，这便是代价。
想要获得，必然便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遥想当年，何尝不是还有其他几个老家伙，他们不也都失去了某些‘天性’，以此作为代价，与恶魔做了交换？
只可惜，那几个老家伙终究短命，未能挺过这漫长岁月，早早便撒手人寰，以至于，只剩下了最后四个老家伙，一瘸、一哑、一瞎、一聋。
“是啊，没有变，这山还是这山，这水也还是这水，过去多少年，都不会变，变得，唯有这颗心。”聋耳老人沙哑道，“这颗心，越来越苍桑。”
他努力竖起双耳，想再听一听这世间可否还有熟悉的声音，但回应他的，终是一片空白。
“老四，你后悔吗？”哑巴老妪做着手势问道。
“后悔？”聋耳老人摇头，道，“不会，永远也不会。
当初既然做了那样的选择，又岂会后悔？能看着萱萱一天天长大，其实我们这几个老家伙，已经很满足了。”
哑巴老妪笑容慈祥，满意的点头，这也是她心中的回答。
后悔？毅然去做的事，岂会后悔！
“是该去找某些人清算旧账了。”聋耳老人收回目光。
“先从哪里开始？”哑巴老妪比着手势询问。
“忝图……”
聋耳老人眸中闪过一丝隐晦精芒，“老夫倒要看看，昔年的故人，在做出那种丧尽天良的决定之后，还能落得个什么下场。”
……
“鸾衣……”小家伙提着手中的发丝，想要将那倒在地上的人拉起唤醒，但她的力量终究太小，数度努力，最终放弃，只剩下百无聊赖。
再是一阵风吹来，小不点蓦然抬头，旋即刷的窜入那黑密的发丝之中，以小手遮住双眼，只留一道缝隙，小心打量着这突然出现的不速来客。
只见他满头斑白，身穿灰衣道袍，面色红润，鹤发童颜，着实仙风道骨，是个神仙人物。
“鸾衣？”小家伙疑惑眨眼，她似乎并未察觉到危险气息。
“不用怕，老朽并无恶意。”许衍落地，并指捻起穆白手腕，轻叹一声，道，“竟已伤成这样，所幸老朽并未来迟。”
他取出一只玉瓶，拔开瓶塞，将其内晶莹剔透的液流倒入穆白口中，嗟嘘道，“老朽与小友之间的因果，果然越结越深，不过你是大气运之人，老朽与你结些善缘，倒也无妨。”
待玉瓶中最后一滴宝液落入穆白唇角，许衍才将其收起，继而揽袖抱起穆白，偏头看向扇动着翼翅，从穆白发丝间飞出，满脸疑惑的鸾衣，道，“小家伙，随老朽来吧！”
……
武夷山外十万里，是一处大泽，名曰大梦泽，此泽东西纵横三万里，南北径向五万里，地域十分辽阔。
而在这泽中，偏南方向，则有一座孤山，山并不高，千丈而已，但与这放眼漆黑，满地瘴气淤泥的大梦泽相比，这座孤山，倒算得上是片净土。
在这孤山上，盘坐着一道青色身影。
从正面看去，他生的极为俊美，双眉如远山，微闭的眸子外睫毛如玉扇，微红精巧的嘴唇上方，则又是一只比女子还要小巧的瑶鼻，两绺乌发顺着鬓角垂下，静静落在他的胸前，随着风吹来，轻轻摇曳。
这世间罕有人能生的如此绝美，但偏偏这人还不是个女子。
瘴气翻滚，一道黑影破空飞来，落在那袭青衣身前，抱拳恭敬道，“启禀少主，影卫已经发现了虬龙道人。”
那青衣睁开一对星眸，人未语，眸子倒先说话，盯着那黑影看了一眼，对方便再度道，“其已改变逃窜方向，正在向南移动，似有遁出大梦泽的迹象。
而向南正是武夷山，其间恰在举行万族大比，人多眼杂，至时若其隐入其中，只恐再难寻觅。”
“南？”那袭青衣眸光微有闪烁，道，“可知他为何会突然遁向南方？”
“可能是为了一件东西？”黑影思索片刻道。
“何物？”
“黑泽玉。”黑影道，“若属下所料不错，此玉此刻，应正在穆公子手中。”
“乱葬故里，八部浮屠？”那袭青衣缓缓起身。
“不错。”黑影点头，道，“醉梦轩的确有与其相关的记载，万年前……”
那青衣抬手，打断黑影，道，“收缩包围圈，务必要在出大梦泽之前，拦住虬龙道人。
猫捉老鼠的游戏，该结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