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农域,极为古老,昔年神农大帝曾在此处证道,化身为帝。
姜水清澈而平静,缓缓东逝,自姜家门前流过,更是横穿整个神农域。相传,当年神农大帝正是饮了姜水,才在此间证道。
神农大帝姓姜,所以,这条平静东流的大河,也便因此被冠以姜水之名。
此刻,穆白正站在姜水河畔,纵目远眺。他白衣飘飘,长发如瀑,眼眸深邃而如星辰,双唇不厚不薄,飘洒俊逸,宛如红尘中的真仙。
近三年的修行,让他彻底褪去凡骨,整个人都变得越发飘逸,越发空透,隐约中,能看见在他的肌体表面有宝光流淌,一片片,氤氲而璀璨。
从河面上吹来的风带着几丝凉意,穆白变化了容貌,就这样沿着河畔行走,身与心都达到极为空灵的状态。
修行修行,往往仅靠修身尚不足,还要修心,张弛有度,境界方能一日千里。
阳光颇为明媚,天空湛蓝,没有一丝云霞。平静的河面广阔不见边际,远远与天沿衔接,化作一条模糊细线。
来到神农域已有三日,穆白尚未离开,距离南下的虚空台开启还要两三日的时间,尽管他知晓长久滞留神农域,处在姜家眼底,绝非妙事,但虚空台迟迟不能开启,他也只得静心等待。
不过,他不曾想到在这三日之间,抽得空暇,沿着姜水河畔,却是看见不少盛景。
初夏四月,正是夏季中最美的季节,滚滚东逝而平静到毫无波澜的江面,再加上湛蓝无垠的青天,连绵起伏的翠绿山川,尚未凋谢的奇异花卉,将这四月天的春景勾勒的恰到好处。
沿着河岸走了良久,穆白倏然停下脚步,此时此际,在他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楼阁殿宇,连绵起伏的宫殿宛如锦簇的云朵,密密麻麻的遍布在大江表面,纵目看去,竟是不见尽头。
成片的水榭中颇是热闹,游人如织,仙音袅袅,穆白经过最初的顿步,便直接向这片坐落在水面上的宫阙走了过去,但却在离开岸畔,踏上木桥之际,再度遇见了云州第一修,许衍。
“小友,你我果然再度相遇了。”许衍面怀笑意,长髯随风飘舞,一身粗葛灰布道袍,半头斑白长发,以木簪随意束在头顶,显得仙风道骨,似欲乘风归去。
知道了眼前这位老人的传奇神话,穆白自然不敢怠慢,当即拱手深揖,行过大礼,才道,“前辈料事如神。”
“小家伙,口是心非可不好。”许衍轻笑,一双深井般的眸子似是完全看穿穆白心头的想法。
“不敢,前辈面前,晚辈岂敢放肆。”穆白心头微震,连忙藏起心头的想法。
其实他的确想不透,为何会真的与许衍再遇,且相较于上次,他这次的面容又有变化,竟依旧被许衍一眼认了出来。
许衍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老朽观小友应身怀炼丹之术,前方恰有一场丹赛,小友若是闲来无事,可陪老朽前去看看。”
略顿,他继续道,“听闻在这丹赛中胜出之人,能得到一张炼制‘生机丹’的药方。”
穆白心头震动,深深看了眼眼前的老人,匆忙收回目光,他知道,许衍绝对看出了他身上的某些秘密,故而才有此一说,其适才所言,分明便是在刻意暗示。
“小友不用紧张,老朽别无他意。”许衍似是看穿他心头的想法,淡淡笑了笑道。
穆白压下心头思绪,展手做出请的姿势,道,“前辈相邀,晚辈岂敢不从,还请前辈先行。”
由于姜家正坐落在神农域,而其又是罕见的炼丹世家之故,整个神农域都极为盛行炼丹。
加之相比于玄州东部,神农域并不缺炼丹师,就是普通的散修炼丹师也不在少数,故而每逢特殊节日,亦或者值得庆祝的喜事,都会有人大兴丹赛,以各种与炼丹有关的物品作为彩头。
每到这时,都会有大量炼丹师响应,赛事一度热闹,这种习俗流传已久,却依旧不曾衰落。
由于多兴丹赛,神农域早便形成许多特殊的比赛方式,而每次丹赛,都会以尽量保证最大限度的公平为目的,以此来吸引更多的炼丹师参与其中。
众多比试方式中,又以‘龙头降’的方式最受欢迎。
所谓龙头降,便是以炼丹师的天赋作为基本的衡量标准,在比赛过程中,对应境界的炼丹师炼制相应等阶,或者次于该等阶的丹药,所炼丹药由丹赛的举办方随机抽取,最终胜负,则由所炼丹药的品阶恒定。
便如穆白如今的丹术修为是大师前期,其若参加丹赛,并选择龙头降的比赛方式,首先便须炼制二阶二级丹药,若是其尚无法炼制二阶二级丹药,便降一个等阶,炼制二阶一级丹药。
炼出丹赛举办方随机抽取的丹药后,则又以丹药的品阶作为最终衡量标准。
比如在一场比赛中,穆白的对手是位宗师前期的炼丹师,但其最终只炼出下品丹药,而穆白则炼出极品丹药,最终便判定穆白胜出。
由于所炼丹药完全是随即抽取,而且没有丹术境界的制约,龙头降的比赛方式,一直颇为各种丹赛所喜。
而龙头降的比赛方式,又分一三降、一五降、一七降、一九降、二三降、二五降等等八种,其中又以‘二九降’最为简单,‘一三降’最为困难。
这八种龙头降的比赛方式,其所代表的意义,以一三降为例,便是所炼丹药最多可以降一个等级,而又以开炉三次,三次炼制丹药的总和为最终结果。
便如穆白在比赛中选用‘一三降’的方式,则以其大师前期的丹术修为,所炼制丹药的等阶,首选便是二阶二级,但若其无法炼出二阶二级丹药,便应选二阶一级。
若是依旧炼制不出,则其便被判定为比赛失败。
但若选择‘二三降’的方式,他则又能再将丹药等阶降低一个等级,降到一阶九级。
与龙头降类似的,还有另一种全然相反的比赛方式,是为‘龙头起’,相类似的,也便有一三起、一五起等等,其中级别最高为‘二九起’,难度最高为‘二三起’。
而采用‘龙头起’的比赛方式,则全然不同‘龙头降’以降低丹药等阶为比式标准,其标准,则是提高丹药品阶。
比如‘一三起’,便是在比赛过程中,以境界为恒定界限,提升所炼丹药的一个等级,如将二阶二级丹药提升到二阶三级。
不过相比于龙头降的方式,龙头起难度系数无疑更高,所以普通的丹赛,很少会有人选用这种方法,也只有遇见那种难分胜负,或者顶级的炼丹天才之间的决斗,才会用到龙头起的方式。
其实,龙头降、龙头起两种比赛方式,不但在神农域颇为流行,即便是在其他州域,遇见大型炼丹比赛,也颇被各个丹赛的举办方所喜。
就连上一届的中州丹会,所采用的,也是这两种比试方式。
只因为采用这两种比试方式,能忽略掉参赛炼丹师间的境界差异,最大限度的体现出比赛的公平,体现出炼丹师的真正天赋,所以,其才能一直盛行不衰,更被推上中州丹会,成为上届中州丹会,衡量炼丹师能力的基本标准。
……
沿途,穆白四下打量,发现在两边的街道上,的确多是与炼丹相关的物品,便如丹炉、丹鼎、药草、丹药等等。
沿路走了良久,见尚未走到比赛之处,也见许衍神态颇为亲和,穆白便问道,“前辈为何会独行至此?”
“人老了,便想多四处走走,多看看。”许衍含笑道,“且老朽听人言,李浩气似也于半月前南下,准备进入坤州神农域,如今,应该已经到了此地。”
“李……李前辈也要南下?”穆白震惊,墨轻寒南行,当真可谓风云际会,连两百年来,同样不出中州的李浩气也被其吸引来了。
许衍摇头,道,“具体原因很难说准,不过老朽猜测,其应该是想对墨轻寒讲讲道理,毕竟李浩气所讲的道理,普天之下,能听懂的也没几人。”
“那前辈呢?”穆白问道。
“老朽也听不懂啊!”许衍摇头,道,“李浩气在中州给诸大传承讲了两百年的道理,更是以一己之力建立浩气宗,他的道理太深了,老朽已老,只想将万事想的简单一些。”
穆白点头,不再多问。
老少两人踏着木桥,沿着一条街道,穿过繁华闹市,最终在一座巍峨高楼前停步,许衍指着那座楼道,“那场丹赛,便在这栋楼宇之内。”
“醉梦轩?”穆白抬头,看向那横在半空的巨大门扁,以及纹在扁上的三个深紫大字,轻轻读了出来,心头却是猛地震动。
醉梦轩的势力,果然遍及大半个中土。
许衍仰头,同样盯住那块门扁,良久轻轻一叹,道,“是啊,的确是这个繁华而又冷漠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