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笑一尴尬而肉疼的笑了笑，挥袖斥道，“都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滚出去，让芸姑亲自来见我，真当我好打发不成，随便弄来几个货色便想糊弄过去。”
骂完，他又看向穆白，打开折扇急摇几次，尴尬道，“道友说的不错，这些烟柳之地的凡俗女子，如何能入的了林某之眼，只怪这老鸨太不会办事，竟拿这些庸脂俗粉来以次充好，糊弄我等。”
穆白轻轻点头，当先走入雅阁之中，盘膝坐下，倒满一杯酒，随意瞥了一眼，扬手洒出，道，“又是这些俗物，毫无灵性，如何入口？”
林笑一嘴角不自主的扯了扯，心中大骂穆白不识好歹，那十几个女子都非寻常姿色，乃是这楼中有名的粉头，平日打着卖艺不卖身的幌子，今日他能请动这十余人，乃是动了极大代价。
而那桌上的锦食，精美自不消说，味道也很可口，也是由这楼中的主厨亲自掌勺。可以说，为了今日一行，他真的付出极大代价，耗费银钱不在少数，结果竟被穆白几句俗物打发，若说没有火气，绝对没有可能。
不过他心中虽然恼火，但面上却还是赔笑道，“道友乃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自身又是炼丹师，尝遍美酒佳酿，珍馐玉食，这楼中的食物自然难入道友法眼，不过这些食物今日只是用来助兴，最主要的还是风流春宵。”
穆白暗中冷笑一声，嘴上却道，“罢了，我知晓你亦不易，在这凡俗之地，也只能拿出这些俗物了，不过正如你所说，酒菜可以差强人意，但人却不能差了，还有，菜凉不可食，人旧亦无味，林兄可明白我的意思。”
林笑一不自主的扯了扯嘴角，道，“自然，我这便出去亲自知会那老鸨，一定会给道友找个‘新人’，绝对是第一次。”
穆白低头暗笑，看了眼空旷的酒杯，随意扔在桌上，道，“林兄快去快回。”
林笑一眼睑再颤，转身走出雅阁。
见林笑一离开，穆白收起脸上的笑意，慵懒躺在软榻上，抬指轻轻敲打着桌面。他此前之举，除了对林笑一的自作主张不喜之外，更多的，却是在试探对方的底线，不过现在看来，林笑一的底线放的很宽，如此以来，便更利于他的下一步行动。
而实际上，穆白心底十分清楚，若他不刁难林笑一一番，只恐对方反而不会信他，倒是他这看似无理取闹的举动，反而更能取信林笑一，打消其心头疑虑。
等了大概一盏茶功夫，林笑一终于再次返回雅阁，这次随其而来的还有另外两人，一个是涂着淡妆的中年美妇，妇人媚儿不妖，能看出其当年才貌定也不俗。
除这中年美妇外，另外一人则是一个身姿窈窕的青衣女子，这女子身材修颀，玲珑有致，一头青丝黑密柔顺，静垂肩头，双眸如含秋水，双腮晶润雪白，十指白皙修长，怀中斜抱一张古琴。
见穆白看来，其也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朦胧隐约的面孔，穆白心底猛然一震，凝眉盯住那青衣女子。
就在刚才的一瞬间，他竟从此女身上感到一股摄人杀气，这杀气收放于一瞬，若不仔细感应，几乎很难发现，也是穆白对危机的感知天生敏锐，才能在刹那捕捉到那缕杀气。
目光闪了闪，他收起心思，看向林笑一，只听其道，“这位是柳琼姑娘，天生媚骨，想来道友定会喜欢。”
穆白秘笑不语，转眸再看向那青衣女子，因为在刚才，林笑一说到‘姑娘’二字之际，这青衣女子又泄露出一股杀气，这股杀气，比起先那道还略浓几分。
再看了那青衣女子一眼，他看向中年美妇，道，“她为何不说话？”
“柳姑娘天生不能言语。”那中年美妇巧笑道。
穆白身躯轻振，目光微微一凝，抬眸紧盯住那被称作柳琼的女子。
适才这中年美妇提到这柳琼之时，言语见微带恭敬，更是无意说到‘柳姑娘’三字，都说无意最能吐真言，一个青楼的老鸨，好端端的怎会称自家楼里的姑娘为某某姑娘，又怎会有谦恭之意。
再加上这青衣女子不时释放出的杀气，让穆白本能的感到，此女的身份绝对不会简单。但既然其身份并不简单，林笑一怎又可能请的动，如此以来，唯有这女子主动，才可能，也才会来到这间雅阁。
短暂思索，穆白心头升起一股冷意，不过他早已到了不行于色的程度，思索之间，已经点头，道，“原来如此。”
说完，他站起身，看向林笑一道，“林兄有心了，这份大礼，我很喜欢。”
“道友喜欢就好，我便不多做打扰，道友请慢慢享用。”说着，他对那中年美妇打个颜色，二人转身离开雅阁，来到走廊上。
林笑一打开折扇，压低声音，贴在那美妇耳边询问道，“我看着这柳姑娘似是修士吧？以前从未见过，醉梦轩竟连这种货色都有。”
美妇陡然停下脚步，小心看向身后的雅阁，道，“林老兄，你也是常客，应该知道在我醉梦轩，有些话该说，而有些话则不能说。”
林笑一心头一凛，压低声音道，“还请芸姑明示。”
美妇回头再看那雅阁一眼，道，“这位到底是何方神圣，我不能随意泄露，不过林老兄要能明白，若这位不愿意，在这小燕都内便绝对没有能请的动她的人，所以，老兄说话一定要多加注意。”
林笑一神色微变，道，“那她怎会答应……”
美妇芸姑摇头打断，道，“这便不是我能知道得了，不过先前我便说过，若这位不愿意，便没人能强迫她去做任何不想做的事。”
顿了顿，美妇继续道，“好了，我的林老兄，不要再为这些事劳神了，你这次可是花费巨大代价，那几位妹妹我都为你留着呢！”
……
雅阁中，穆白返回坐下，斟满一杯酒，递向嘴边，似饮未饮，也不开口。
那叫柳琼的青衣女子向前走了几步，直接在软榻上盘膝坐下，将怀中的长琴放在膝头，轻轻拨响琴弦，调音过后，直接挽手拨弄弦丝，一曲琴音立时从琴弦上飞起。
穆白神色猛然一震，紧紧盯住那青衣女子，原因无他，只因这琴音他曾经听过，且几乎铭刻入他的脑海之中。当初他从阴灵死葬返回上清源门，初见沫语瞳时，其便曾奏过一曲，在那一曲中，其竟是借助琴音窥探到他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而此刻这青衣女子柳琼所奏的琴音，与沫语瞳所弹奏的，竟一般无二，全无出入。
“你到底是什么人，来见我又抱着怎样的目的？”穆白放下酒杯，起身紧紧盯住那青衣女子，神念已无声在屋中扫视一圈，再度回到脑海。
嗡！
青衣女子手中的动作蓦然停住，琴音也戛然而止。轻轻放下古琴，其站起身，平举目光，向穆白看来。
穆白眸光微凝，在柳琼这一眼看来之时，他竟又感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意，且等到走近之后再度观察，他才发现这女子身材颇高，与他相比竟也不分上下。
要知道，穆白身躯颀长，本就比常人略高些许，这女子的身高竟能不输于他，放在众女之中，也算一枝独秀了。
而且，随着更加深入的观察，穆白才发现这女子除了一双眼眸之外，整张面孔都似笼罩着一层薄纱，初看没有感觉，但若细看，却见其容貌变得越发模糊，几近消失。
蓦然间，他的目光定住，落在这女子的喉部，微惊道，“你不是女人，而是一个男人！”
“怎么，失望了？”那青衣‘女子’开口，果然是一口男音。
“原来你也不是哑巴，之所以不说话，是为了掩盖男人的身份。”穆白摇头，露出恍悟之色，道，“失望倒不至于，本来我来此地的目的便不是寻欢作乐。”
柳琼轻哼一声，走到桌边坐下，倒出两杯酒，自己端起一杯，仰头饮下，道，“我从来没有掩盖过自己的身份，只是少有人发现罢了！”
穆白回头，有些无言，这柳琼身为男人，竟穿着女装，且乍一眼看去，容貌也与女人没有半分差异，若不是他偶然看见其喉部突出的喉结，定也发现不了其男人的身份。
看了一眼，他重新坐下，道，“柳道友现在应该能告诉我，你到底找我有何事了吧！”
柳琼不语，蓦然在脸上一抹，若是便戏法一般，竟露出一张全新的面孔，穆白顿时惊住，不由得再度看向其喉部，眼睑不自主的颤了颤。
眼前这张脸实在太过绝美，美到用任何言语形容都到了干涩的地步。
穆白不是没有见过美人，在另一个世界时，他们那一队中的老五便有惊世容貌，而他则是看着老五那张脸长大的。
到了这个世界后，他先后遇见吴馨儿、李墨瞳、开阳等女子，这些人都堪称容貌无双，绝世倾城，每一人无论是气质，还是容貌，都堪称绝顶，但若让她们与眼前这张面孔相比，似都有所不足。
在这张脸上，穆白似找到了李墨瞳、开阳等人的所有优点，这样一张脸，用颠倒众生根本不足以形容，若真的要形容，只能说这是一张不应该出现的脸孔，因为其实在太过完美，完美到没有任何瑕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