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被淹没在冥界的热闹中,落雨亭到王殿途中,这红凤轿被十二个鬼将鬼侍抬着,冥界上神兼鬼医大人的梓君为她开路,这莫约是冥界有史以来最大的成亲阵仗了。
君落坐在凤轿上,外面的声音被她隔绝,她低头看着小碗里的水,水中似乎映出了洛裟的身影,她笑了笑。
成婚大礼之日谁都会紧张,她也会,她坐在凤轿紧张之时,洛裟却站在三生石旁犹豫不决。
那忘川河彼岸旁一片赤红,三生石边站着一个俊美的青年,这青年着了一身大红喜服,上面勾勒出金纹银路,与君落的喜服赫然是一对的。
“为何没有她的名字……”
洛裟睁着眼睛,目光一遍又一遍地在三生石上扫过,生怕看漏一个名字,看漏‘君落’两字。
“鬼王,迎亲队伍快要到王殿了。”白无常从远处急忙忙赶来,禀告道。
“本王知道了。”洛裟眸光微亮,随即摆摆手,吩咐道,“去请月上老君过来。”
白无常一愣,疑惑问道,“这月上老君是……”
“仙界月老。”
闻言,白无常更是错愕,这……鬼王为何要见月老啊?但他连忙反应过来,屈身行礼应声,“是。”
白无常离去,没过多久又回来了,身边还带来一个身着红线编制而成衣袍的童颜鹤发老人,月老。
“鬼王,月上老君来了。”白无常拱手道,他没见过什么月上老君,也幸好这月老好认,在自己身上绑了一身的红线,他到王殿大厅时一眼就看到了。
“拜见鬼王。”月老看到洛裟转过身来,连忙行参见之礼。
“老君免礼。”洛裟摆手,眼中带着几分紧张与迟疑,但他藏得深,没有人看得出来,问道,“世间姻缘皆是由老君而定吗?”
“鬼王所言有差,凡间姻缘皆由下君而定,却并非世间。”月老拱拱手,“一切姻缘却由天定,而下君所定的凡间姻缘也只是根据天命而执行。”
今日是鬼王的大喜日子,月老不知道堂堂鬼王为何会问他这些,但他知道鬼后是曾经在仙界跳过诛仙台的女君,还与青止帝君有些渊源,至于是什么渊源,那旁人就不得而知了。
月老想得正认真,却被洛裟的一句话拉回思绪,且惊了他一下。
“若要改天命,需如何改?”
“鬼王,这万万不可啊!”月老摇头,“天命难违,若违抗会遭天道惩罚的啊。”
闻言,洛裟皱了眉头,看了他一眼,道,“本王只问你,天命要如何改,你只回答便可。”
“这……”月老神情为难,这改天命本就是违背天道的事,他若教了人,让人乱了天道,这罪罚他可担当不起啊。
“所有罪名,本王承担了,老君不必担忧。”洛裟转身,视线落在三生石上,轻声道,“本王对天道比老君了解得多,自然也知道用何办法抵挡。”
“那敢问鬼王,改的可是情?”月老沉默了一会,终是妥协,不仅因对方是鬼王,还因改天命其实关乎于个人抉择罢了,只要不是祸害到六界,那天道惩罚便轮不到他这个牵人姻缘的月上老君。
“是。”
“那改的可是鬼王您自己的情?”月老拱手低头,他问出这话时手微微不自觉地抖了抖。
一旁的白无常顿时觉得有阵阴风浮动,接着他便听到自家鬼王的话,“不错。”
月老松了一口气,同时心里暗自感叹起来,看来自古以来,情是所有生灵逃不过的劫啊。
“三生石定万物姻缘,只要能在其上面刻下名字,那便能改。”
“只是……”
“如此便好,本王多谢老君了。”洛裟打断了月老的话,他知道他要说什么,三生石坚不可摧,便连神时也不能将之击碎,要在其上面留下痕迹刻下名字,堪比无中生有。
“下君也没帮什么忙,担不起鬼王这声多谢。”月老吓得屈身行礼,让一个上神给他道谢,折煞了他的老命啊!
“带月老回去,好生招待。”洛裟先是对白无常吩咐了一生,再看向月老,笑道,“本王的大婚快开始了,到时候还请老君多送上祝福。”
“自然,自然。”月老大笑一声,“如此,下君便先告退了。”
“请。”白无常伸手道。
待两人走后,洛裟催动体内法力,凝聚出一把长剑,对着三生石一横一竖地刻字。
可他用尽了气力去刻写那不过简简单单的二字,却一点痕迹都不曾留下。
“洛裟……”
“你终于舍得回来了。”洛裟听到声音后,头也没抬起继续挥动那长剑。
“别费力气了,对于三生石,你比谁都清楚……”
话语刚落,洛裟手里的长剑一顿,手慢慢垂下,连带眸光也暗淡了下去。
无垠看着失神的洛裟,微不可见地皱了眉头,不是说阿落已经答应了么,今日都大婚了,怎么还这副模样?
“阿落在你的王殿被众人围着,你确定你还要浪费时间在这里?”无垠再次说道。
得知洛裟的大婚日子他立马赶了回来,隐了气息变成一个仙君到王殿等着,那里集满了一堆他平日见都见不到的人,什么仙界仙君,妖界妖君甚至连魔界之主都来凑热闹了。
他打算找洛裟的,可王殿里竟不见他的身影,刚想现身问问白无常时,新娘子到了。
如他所想亦是逆他所想,阿落是新娘子,为她走来开路的是梓君,他们刚出现,王殿便更闹了,不少鬼君仙君妖君要一睹新娘子的容貌。
君落下了红凤轿后,跟在梓君身后走着,红盖头遮住了她的视线,感觉到前面的人脚步一停,她也跟着一停,接着便听到梓君如是说道。
“阿落,接下来,你只需等到洛裟来牵着你的手,从这里走进王殿之上便好。”
“好。”
君落应了一声,想起静心的话后,不动声色地将手中的碗倾斜着,里面的河水数尽洒出洒在地上。
四周杂语声声起,君落甚至能感觉到时间一点一点地流去,直到那声“新郎来了”时,她竟觉得之前等待的时间如此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