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贫嘴了,我找你是想问问,那天帝继位是否会邀六界之人见证?”君落如是问道。

此话让梓君沉默了下来,他眼眸深邃而幽光,仿佛带着无名的情绪,幻化成气飘于空中。他早该知道,她是不会委屈了洛裟的,只是君落,洛裟对你的要求仅仅限于你能陪着他,而不是你的心在青止身上,却要禁你于他身旁。

“告诉我,我不打算做些什么的……”君落又道。

既然选择了,那她无论如何总该要兑现的,这人情冷暖,总该是要还的。

即便如此,梓君也是好半响才应了她一句,“不错。”

不过是个继位之礼,于她说来也无妨,梓君这般想着,他起身来回渡步,不紧不慢地道,“任何一界易主都会邀六界之人见证,包括神界。但此次天帝传位却仅仅邀六界各主与其主后,阿落,你可有想过什么原因?”

“天命由天道而定,能违抗却要付出代价,或大或小,只是一般之人都不敢去违反,你可知道这又是为何?”

梓君脚步一顿,定眼看着君落,带着几分劝意轻声道,“阿落,天命难违四字是前人所起,既然起了那便有所起的原因,难违难违,重是难……”

“我不过是问你天帝继位是否会邀六界之人见证罢了,你怎么能扯出这么一堆话来?”君落神色极不耐烦地打断他,又不耐烦地转身摆手离去。

“我这就离开,不打扰鬼医大人你做清梦,免得你唠叨我。”

言语间故作的吊儿郎当经一阵沉静又浮出,梓君看着已经迈出阁门的君落,明亮的眉目追随渐行渐远的身影,流露出莫名的情绪,而后化作一道叹息,围绕四周。

世人尝过最痛苦的无非是生离死别,她才二尝情味,与那生离死别相比,情一字委实不值一提。君落从医阁出来便这样安慰自己,她是不该再生出事端来了,再者,他也对自己无意,既然无意,那就是自己的事了。她不能因为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去伤了一个爱自己人的心。

君落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处于魂游状态,思绪不知飞哪儿去了,现在脑海中闪过的,一幕幕都是青止的脸容,还时而出现竺染的身影,她被自己若想的惊出了冷汗。

这一切犹如一个远久的梦,而她从半梦中惊醒了。君落顿住脚步,抬头望向四处,幽幽静静,昏暗的冥界边缘上,众冥界之人的结界牢固地扎着,从一千两百多年前到现在,仍在。

君落,那一段不过是你飞升仙界失忆的记忆,而他不过因为你是冥界鬼王之后才靠近,才保护,他也不过是你在忘却一切时的一个靠点,一切都源于你忘了前事而起。

如今记起有一段时间了,你,该是时候放下了。

君落,是时候过回你的生活了。

世世如歌,奈何桥上常常有那么一首曲儿被吟唱至今。

一魂一脚踏一路,纵死横生谓黄泉。

两岸两水间中流,前离后别称忘川。

过河需借奈何桥,

映前世,回忆今时,取名三生。

黄泉路上,忘川河旁,奈何桥下上轮回,慎思,慎行。

耳边响起那软糯苍老的小调,君落出神得厉害被吓了一跳,本能地向声源处一掌打去,却被一只苍白的手抓住。那张迟暮的脸容莫约是君落现在最想见到的。

孟婆。

“鬼君好大的手劲,老身这把老骨头险些被拆了。”孟婆依旧一身麻色裹袍,将她裹得结实,一脸笑容地看着君落。

见是孟婆,君落也面露歉意,“有没有伤到了你?方才我在想事情,所以不小……”

“老身这把骨头还伤不伤的,不碍事。”孟婆颇为解意地摇头,问道,“不知鬼君在想些什么,老身虽不曾出过冥界,却也看尽世人世事,不妨说与老身听听,让老身替鬼君理理?”

闻言,君落低笑一声,她的事她自己都不清楚,还何况是别人。

“孟婆婆,你还记得上次你讲的故事吗,上次有事打断了,没能听完你说,现在,我还想继续听下去。”君落笑着说道。

玲珑骰子安红豆,故事中玲珑那灵俏的女子该是有个好的结局。

“这故事的结果怕是会令鬼君失望了。”孟婆能看得出君落眼目中的期盼,她阅人无数,能理解两种人,一种是自悲望别喜,自寻欣慰,一种是自悲望别悲,自悲别也悲。

而君落,是第一种,孟婆暗叹,心善的姑娘。

“如何?”君落问道。

“玲珑与那公子华相爱了,幸运地度过了一生。”孟婆轻声道,这句话带着深深的遗憾,只是,君落没听出来。

当她成了与神时并肩的真神时,君落才懂得了‘幸运地度过了一生’,是幸运而非幸福,是一生而非一世。

“相爱了……”君落摇头,淡笑道,“这大概是我想要的结果了。”

孟婆摇头,玲珑只是芙芵的劫数身份,那短暂的一生便是芙芵劫数起始。

“鬼君只想知道结果吗?”

君落轻点着头,如是道,“是,我只想知道结果。”

至于过程,就算知道了,她也不能改变结果,就如她和青止洛裟三人一样,即便她挣扎了许久,也如从前一样,不曾改变。

“如此,那鬼君知道结果后可是能将自己的事看开亦或者释怀?”

“我不肯定,但我心情好多了。”君落实话实说,她现在恐怕释怀不了,或许再等多一千年,她的一颗心会全部装载了洛裟,但现在还不可能。

“那便好,老身还得去守着奈何桥,先行退下,日后得空再找鬼君闲聊闲聊。”孟婆对着君落颤颤巍巍地行了个礼,然后又颤着腿离去。

君落心情是好了,她忽而觉得,青止只是她情劫的一个数,而她的归宿是洛裟,想起这千年对洛裟的死缠烂打,君落莫名地笑了起来。

什么仙界神界,青止白止黑止,通通与她无关,朋友而已,与她的枕边人相比,都靠边去。君落理了理思绪后,四处瞅了瞅,往自家的府邸散步似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