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唐欢语从来没有走出来过,她自己很清楚,她只是把那些她不想回忆的封闭在了一个小箱子里。她不敢打开那个箱子,不敢去面对那些过去,她更加害怕失去。

她总是安慰自己,不去想,就当这些都没有发生过。

现在这样就很好。

季少言继续道:“或者说,从你妈妈走的那刻起,你就没有走出来过。你一直把那个时候的自己封闭在了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借着少轩给你的力量走下去。所以,对你来说,少轩就是支撑着你走下去的力量,或者说是,替代品对么?”

听了季少言的话,唐欢语的眼泪瞬间滚了下来,摇头道:“不是的!不是的,他不是替代品!你不要说了!你不要逼我,逼我去想这些事情,我不想去想——”

季少言紧紧地抱住了唐欢语,继续说道:“你不要怕。你要正视自己,要走出来。你要告诉那个小唐欢语,要自己走出来,然后长大,而不是一味地逃避。你一味的隐藏它,躲开它,总有一天,它越越积越大,到了某天爆发出来,那就不是你能控制住的。你需要面对它,引导它,放下它。”

唐欢语紧紧回抱着季少言,仿若抓住了浮萍,低低哭泣道:“我一直害怕。害怕那些夜晚,害怕那些场景,害怕那种不可控的事情发生,我不敢去回忆那些事情——我一直觉得孩子没走,少轩没走,妈妈没走……我宁愿相信这些从来没有发生过,现在这样就很好,不要去想那些,我不想——”

季少言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唐欢语的背:“该来的挡也挡不住。有些事情我们避免不了它的发生,但是我们能改变自己,让自己更加强大,只有你自己强大起来了,你才不会去畏惧那些事情。你也是害怕什么,就越要克服什么。”

唐欢语似乎有些听懂了,可还是很难受:“那他们能不能不要走?妈妈不要走,少轩不要走,宝宝也不要走……我不想他们走——欢语好想他们!”

季少言摸了摸唐欢语的头:“欢语乖,你看看天空,那么宽广。星空那么璀璨,每个人都会经历生老病死,这是一个客观规律。任何事物,存在及理由。不管你面对的是什么,都要坦然地面对。我不希望你的心里永远有个阴影在那儿。”

唐欢语泛着泪光看向季少言:“那我若是还害怕怎么办?”

季少言的脸在月光下愈发俊朗柔和:“害怕就害怕。你要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那种害怕的感觉,而不是去回避它。人会有喜怒哀乐各种情绪,害怕很正常。害怕的时候,你只要知道,你有我,我永远会在你身边。”

唐欢语擦了擦眼泪,呆呆地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你永远会在我身边么?你不会骗我?”

季少言点头:“我不骗你的。”

不料这话让唐欢语哭得更厉害了:“你肯定是骗人的!你们都是骗人的,少轩哥哥以前也是这么说的,结果是骗人的——我才不要相信你们!”

季少言蹙眉:“没有骗你。他也一直在的,只不过守护你的方式不同罢了。说不定那颗星星就是他在守护着你。”

唐欢语又看向了那颗最亮的星星,呆呆地问道:“真的嘛?”

季少言点了点头,眼神真挚地看向唐欢语。

唐欢语终于停止了哭泣,看看季少言又把目光看向了星空。星星真的很美,一闪一闪亮晶晶。唐欢语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微风的吹拂,她在心中问自己,到底害怕什么。怕黑夜么?现在就是黑夜,有风,有星星,有她,还有他,好像,真的没有那么可怕。

季少言静静地看着唐欢语闭上眼睛,也跟着闭上了眼睛,只不过他是在闭目养神。

片刻后,唐欢语睁开了眼睛,清脆的声音响起:“我好像,没有那么害怕了。”

季少言也睁开了眼睛,露出了一个笑容。

唐欢语看向季少言漂亮的眼睛,问道:“那你呢,你走出来了么?”

一听这话,季少言的笑容顿时消失,看向了唐欢语。

唐欢语继续道:“孩子是我们俩的,少轩哥哥是你的亲弟弟——你走出来了么?”

季少言把眼神看向了幽远的星空,淳淳的声音在夜空中响起:“我,走出来了。”

“是么?什么时候走出来的?”

季少言又把目光放到了唐欢语身上,爽朗一笑,眼神中多了几分肆意:“就在少轩葬礼那天。突然,就想明白了。人活着,要为自己而活。”

唐欢语不是很懂季少言的这句话,却是深深地记住了这句话。

人活着,要为自己而活。

季少言看唐欢语认真地看着自己,继续解释道:“这些话,可能我以后都不会讲了。不过我希望你知道,现在的季少言,是完完全全的季少言。我以前也很傻,一直为家族而活,为别人而活,永远把自己放在后面。别人看到的季少言或许是光鲜的,但是却不知道季少言背负了很多。而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也决定以后要为自己而活。”

唐欢语看到了季少言眼中的光,心中的力量也在不断积累。这样的季少言愈发的耀眼,有一种由内而外的光彩。

以前的季少言也很酷很帅很耀眼,但那些都是外在的,给人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感觉。只有此刻,唐欢语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最真实最纯粹的季少言,洒脱的季少言,不一样的季少言。

而这样的季少言,让人无由地臣服,让人沉醉。

唐欢语喃喃道:“这样的你——很好,真的很好。”

季少言轻笑,随后扬眉问道:“所以,你愿意走出来么?跟我一起走出来,做最真实的唐欢语。”

唐欢语突然静了下来,陷入了深思。季少言倒也不说话,就这么安静地等着唐欢语。

这并非是一个简单的问题。有些人可能想一辈子,也想不通这个问题,有些人,可能一辈子都在为被人而活。

真正要活出自己,为自己而活,并没有那么容易。

片刻后,唐欢语坚定地看着季少言,认真道:“我愿意。”

季少言嘴角的笑容愈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