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烟眼眉低垂，声音细弱：“回皇上，还要五六天呢！”她也只能把期限拉得最长了。
“美人来宫中也快有一月了吧？怎么……似乎婢女们把你来葵水的日子记得有点乱啊？听说上次是……”皇上放慢了语速，查看她的反应。
如烟心里一惊，她忘了这是在古代，不是现代，例假只是自己个人的隐私个人的小秘密，古代，有婢女，自己的例假完全也在婢女们的监视之下，怎么可能信口胡诌一个日子随便打发呢？
“我……近来在宫中，生活与往常在自己家不太一样，有些小紧张，而且终日在皇宫里，记忆力似乎也有些退化，每天尽量回忆那些故事，怕晚上讲的时候给皇上讲错了……情绪紧张，就连女人的生理周期也紊乱了。”如烟心慌意乱地自圆其说。
皇上脸上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美人莫要紧张，你的这些有趣的故事，朕以前是闻所未闻，讲错了也没关系。”
如烟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可是在我心里，觉得如果违背故事原意，给陛下乱讲，即便陛下不知道，我心里也是觉得犯了错。”
皇上深信不疑，爽朗地笑了：“美人想的太多了。若是因为心神不宁影响了身体，连葵水都不正常，我让太医来给你把把脉。”
如烟觉得自己是刚从一个泥潭里挣脱出来，又眼睁睁地跳进了另一个陷阱，她焦头烂额，心里知道，如果太医一来，怕是会把自己假装来例假的事儿也给戳穿了，她忙说：“多谢陛下关心。等有需要的时候，一定跟陛下说。陛下日理万机，就不要为我的小小事情费心了。我稍稍调理一下应该就会好了。”
皇上看着她不安的脸色，终是压制住了想让太医前来的初衷，毕竟不忍心看她那如小鹿般忐忑的神情，像极了那时的冷妃。已经错失了一次冷妃，老天好不容易给他第二次与这个面容一致的女子二次相处的机会，他一定要好好珍惜。好在昨日自己酒后鲁莽，坏了约定，她也没有计较。从这点上来说，她的性格似乎又比冷妃稍稍温顺些。但她那似乎温顺的表情背后，却有太多倔强的痕迹，让人不得不小心面对。万一这次再把她吓跑了，估计老天爷再也不会给他第三次面对心爱之人的机会了。
他看得出来，关于那个“身体不适”的借口，是她不愿意一起洗鸳鸯浴的推脱。他相信婢女们还不至于会记错日子，看她辩解时的神色，也能猜出那是她的临时起意。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不就是一千零一夜吗？慢慢等，她就是一块冰也能慢慢悟热。冷妃那时是有个横刀夺爱的冷王爷，这次，如烟安安稳稳在自己的花月斋中待着，没有其他人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他相信只有他可以有机会赢得美人心。等到抱得美人归的那一天，会发现自己现在每一天的等待都是值得的。越是难以到手的美人，才越是有挑战性。他对未来充满期待，哪怕是现在看着她找各种借口拒绝自己，也是斗智斗勇的充满乐趣。
“美人，昨天帮我按摩很是舒服，今天不知美人可有闲情再为朕按摩一下？”皇上期待地看向如烟。
如烟暗暗叫苦，原来开了头的事，都是可怕的，很容易变成天天要做的规律。她动作轻柔地扶皇上躺在椅子上，从他背后的颈脖上开始细细揉捏，力道适中，皇上立刻觉得酸爽到位，消除了一天的疲劳。
“美人，你的故事已经让我欲罢不能，现在这揉捏的技术又是炉火纯青，我是越来越离不开你了。”皇上的眼睛里，满满地溢满爱慕。
如烟却觉得脊背发凉，这句话的意思是，以后，故事、揉捏，都会变成她每天中的必修课吗？仅仅如此倒也罢了，却还要时刻提防他像昨日那样突然心血来潮来个同浴同眠什么的狗屁奇葩想法，这可如何是好？冥冥之中若有天意，那么上天这回让自己来古代的用意到底是什么？就是来蹚一趟莫名其妙的与自己根本无关的浑水吗？如烟气得想破口大骂，却只是想想而已，还是乖巧得如同一个小媳妇一样呕心沥血尽心尽责地服侍着自己的夫君，虽然只是揉捏、讲故事。可按她决不妥协的性格，这却也像要了她的命似的。
如烟的手沿着皇上背上的脊柱部位一寸寸往下捏，他觉得自己快要融化在她柔和的小手里了。他陶醉地沉迷在她的揉捏里。
“皇上，夜已深了，您是不是……”如烟终于忍不住试探地喊了一声。
皇上从沉醉的舒适中回过神来，她这又是下逐客令了啊，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
“还有妃子在等着您呢。”如烟再次提醒那个“雨露均沾”的话题。
皇上拍拍她的手背，从椅子中慢慢起身，他知道来日方长，越是心爱的东西，越不急在一时。
看着皇上稳步离去，如烟如释重负地跌坐回刚才皇上坐过的椅子里。
小翠亦步亦趋地慢慢靠近，她想不明白，这个主子怎么就和别的嫔妃不同。别人有机会和皇上独处，是怎么都要想办法争取侍寝机会的。可是这如烟小姐却一次次把机会白白推出去。她知道如烟小姐是不一般的女子，她有不一样的眼界和思维，自己作为丫鬟，就要尊重她的一切做法。
“主子，”小翠给如烟轻轻披上一件外套，“夜深了，您也休息吧。”
如烟点点头，她知道自己的丫鬟们都希望能借助自己过上好日子，可是偏偏自己不会如她们所愿飞上枝头当凤凰。怪只怪她们跟错了主子吧。如烟对斋里的奴婢们心里充满歉疚。更何况，她在心中早就想好了迟早要离开的，自己离开之时，不知皇上会对这些奴婢作何处置，如烟真怕自己日后牵连了她们。所以眼下，自己能对她们好些，就一定要对她们视同姐妹。
“小翠，你让斋里的姐妹们也都早些歇着吧。皇上走了，你不必如此拘谨。我早就说过，我们都是平等的，应该情同姐妹，不要分出尊卑来。”如烟一把抓住小翠的手。
小翠点点头，心里有些隐隐的忧郁，终于在如烟温暖的目光中脱口而出：“如烟小姐，我常常隐隐约约觉得，您和那些想进宫过锦衣玉食日子的嫔妃们不一样，你身上似乎有更深的抱负和责任。也许您什么时候会做出不一样的大事出来。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注意的，您要先告诉我们，免得我们坏了您的大事。前些日，皇上就过问了您的饮食起居，甚至……您来葵水的日子。然后昨天……我真心希望我们无心说出的话，不会对您造成不好的后果。所以，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着做的，您要说出来。从我被分到花月斋开始，我的命运就和您紧密相连了。”小翠说得情真意切。
如烟心里震动了，小翠的话让她对自己将来离开后，婢女们的命运更加担忧。而且，她也感觉出皇上对自己的话是持怀疑态度的，还在通过婢女打听自己的消息，无论皇上对自己的态度如何，他的心底对自己还是有提防的。在这个院墙高筑的深宫，恐怕时刻都是在战战兢兢的状态中的。
不知怎的，她竟怀念起自己在宫外的那些自由自在的生活来。不知道那些相遇过的人，现在都各自过得怎样？是否也如自己，都被各自的圈子羁绊着？人生中的相遇，就像一场风过云飘的盛宴，风吹过了，云飘过了，而相遇过的人，终究又何所依呢？还是所有相关过的，终会变成无关？
小翠为如烟铺好床，如烟顺从地脱去外衣，上了床，在床沿上触到蚊帐帐钩，她心里忽然想起两位公主的叮咛，各自有一边，牵系着一个关心着自己的男人。不知道等自己再走出这座皇宫时，他们又各自是怎样的光景？
如烟一夜昏昏沉沉，半梦半醒间似乎看到掀起了一场血雨腥风的战争。她想努力看清战争的发起者，想看清楚两边对垒的各自是谁，可是总有一团雾气弥漫着，让她看不真切。第二天早晨醒来，觉得还是浑身无力。小翠很乖巧地来服侍她起床。
“小翠，你有没发觉，两位公主好久没来花月斋了？”如烟接过小翠手里的梳子，自己梳起了头发。
小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的，公主们好几天不来了。事实上，皇上本来就不喜欢自己的公主和嫔妃走得过近。怕是有下人嘴快，把两位公主的行踪禀报给皇上，皇上跟公主们说什么了。公主们怕是因此也就不来了。”
如烟闷闷不乐地看看自己的花月斋，如果有两位公主，也会变得比现在热闹些。她厌倦了宫里那些繁复的发式，用一根丝带把一头长发束起，成了高高在上的马尾。
小翠惊诧地看着如烟的发型：“如烟小姐，这发型实在太有个性了。可是这种标新立异，在整个皇宫里恐怕……我就怕万一被别的嫔妃看到，招惹话题……”
如烟点点头：“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你看我这儿也没什么人来，我也不出去和其他嫔妃们打交道。应该不会有事吧。”她把丝带系成一个蝴蝶结扎好。
小翠抿了抿嘴，没有再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