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馨没有想过，自己居然这么快会再来到角楼上。有风滑过白馨的发梢，她知道，那是青石留在这世间对自己唯一的眷恋。
过了子时，白馨听到了有人上台阶的声音。正在她想要把对方看清楚的时候，顾君乐的声音忽然从阴影里传了出来。
“居然真的是你！”看见白馨的时候，顾君乐忽然相信了上官喜乐所说的一切。
“原来是你冒充顾君朝约我来的，看来你什么都知道了。”对于顾君乐的突然出现，白馨并不惊讶，淡淡地笑道。
看到白馨间接承认了，顾君乐难以置信道：“这世上，竟然真的有死而复生的事情，太不可思议了。喜乐告诉我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因为当初我是亲眼看着五哥抱起你的尸首的。就在这个角楼下，面无血色的五哥抱起了满身是血的你。”
“要不是亲身遇上，我也不会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白馨的手轻轻拂过城墙，嘴角含笑道：“好久不见，亲爱的十二弟。这些年我忘记了许多事，却总记得小的时候，你带着我逃出宫玩耍的光景。我们穿着小太监的服饰，混在出宫办事的人群里。”
那时候，顾君阳国事繁忙，所以顾君乐总是缠着凌霜华一起玩。后来两人总喜欢一起逃出宫，回来的时候顾君阳虽然生气，但总是为两人打掩护，不让太后知道。
在顾君乐心里，顾君阳和凌霜华就是自己最亲的人。所以当凌霜华死的时候，他一直期盼着凌霜华能够活过来。如今凌霜华真的归来了，却只让他感觉到了害怕。
想着这些年顾君阳受过的苦，顾君乐想不明白：“既然你是霜华姐姐，那么你为什么不跟五哥相认，你知道这些年他有多想你吗？母后一直逼着五哥忘了你，可是我知道，五哥从未忘记过。”
提及顾君阳，白馨的目光先是一暗，随后渐渐变得冰冷：“相认？我为什么要和他相认？你忘了当初是谁逼死我的？你忘了那一日我在这角楼之上所发的誓言？相认了，只会让你的母后再一次逼我上绝境。”
“所以你回来，是为了报仇？”顾君乐含泪道。
白馨凝视着他，理所当然道：“顾家害死我的父王，我自然是要来报仇的。”
“可是五哥对你的爱是真的，就算为了巩固皇权，五哥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可他内心受了这么多年的煎熬，难道还不够吗？六年了，五哥常常夜不能寐，整颗心想的都是你。每到七夕，他都去芙容园祭奠你，甚至为了你不惜舍去皇位，忤逆母后，这些还不够吗？”不想白馨与顾君阳越走越远，顾君乐劝道。
又是一个想要劝自己放手的人，白馨的心里只剩下了厌恶。她慢慢走向顾君乐，语气狠戾道：“因为你们所受到的煎熬，所以我就要原谅你们所犯下的恶行？是，你们或许已经受到了惩罚，可那些死去的人已经永远活不过来了！你要我放过你们，可是谁放过了我，谁又放过了我父王和青石？战火是你们顾家一手燃起的，现在不是你们说想结束就能结束的。”
白馨的话让顾君乐无力反驳，却还不甘心道：“可你就算报了仇，那些死去的人也不会活过来了，只能让更多无辜的人赔上性命。还有九哥，就算你对五哥没有了感情，那么九哥呢？他一心一意对你，从未有过半分假意，也不曾舍你而去，你这样做不觉得太残忍了吗？”
对于顾君朝，白馨的心里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每每想起，出现的都只是撕心裂肺般的痛楚。
小时候读书，白馨曾读到过一句话——情深缘浅。或许对于顾君朝和顾君阳，这四个字都是再好不过的阐释。
从出生起，他们就站在对立面，偶尔相爱，偶尔分离，偶尔快乐，偶尔痛苦……什么都曾偶尔，却坚持不到剧终……
鼻尖有酸酸的触感，白馨却再也不想流泪了，只淡漠道：“不管是谁，都不能再撼动我的心意半分。刚回宫的时候，我只想报复顾君阳，后来我爱上了顾君朝，也曾想过放弃。如今看来，命运的手早就为我们指引好了方向。十二弟，就算我今天放手跟顾君朝走，总有一天我们会相看两厌，不是因为不爱了，正是因为太爱了，内心藏着的那些伤痕会在爱里溃烂，到最后酝酿成挥之不去的阴霾。”
“我不相信！我只相信，爱是宽恕，爱是幸福，只要你回头，不管是九哥还是五哥，他们都会在原地等你的。”顾君乐坚持，说着他激动道：“不行，我要去告诉五哥和九哥，我要让他们把曾经的凌霜华找回来。”言罢，顾君乐转身就要下楼，去找顾君朝和顾君阳。
白馨并不想在这个节骨眼节外生枝，于是跑到楼梯口拦住他道：“你不能去！”
此时的顾君乐哪听得进去，只推开了白馨的手，继续往下跑：“我一定要去。”
“你不能去……”白馨伸手去抓，却只听得顾君乐‘啊……’的一声，不小心被自己推了下去。
角楼的楼梯很高，顾君乐滚了好久才滚到了地上。至于白馨，顾君乐被自己退下去的那一瞬间就完全傻了，愣在原地，连悬在半空的手都忘记收回。
“君乐！”一声凄厉的叫声响起，白馨就看到远处的上官喜乐跑到了顾君乐身边，紧张地抱起了昏迷不醒的顾君乐。
紧接着，面若寒冰的顾君朝出现在了上官喜乐旁边。看见地上生死未卜的顾君乐，他仰头望着白馨，有泪光在他眼里闪过：“就那么容不下我们顾家任何一个人吗？君乐何其无辜？你真的已经丧心病狂了吗？那么我等着，你将来会怎么对我？”
说完，顾君朝不再看着台阶尽头的白馨，抱起顾君乐赶紧去找太医。
上官喜乐紧追其后，却在离去的瞬间转头看向了白馨。虽然隔得很远，可是白馨依然看清了她眼底的笑意。
刹那间，白馨明白了过来，原来约她来这里的不是顾君乐，而是一早就计划好报仇的上官喜乐。当然，顾君朝就是这场好戏里最重要的主角。
不过知道又如何？现在的她再说什么，顾君朝都不会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