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一切尘埃落尽，白馨跪在那堆支离破碎的碎片面前，双眼通红却不落下一滴泪。

吴清如见她如此，不由猖狂地大笑，指着白馨句句诛心道：“你的青石为你死了，却还因为你落个挫骨扬灰的下场。白馨，此刻的你是不是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正如我想对你做的那样。你就是一个灾星，不管是皇上，九王爷，还是青石，只要跟你沾上关系，一个个全都不得善终。”

白馨没有反驳，只是将身上罩着的外袍褪下铺在地上，随后小心翼翼地将青石的骨灰一把把捧到袍子上。

看到白馨无视了自己的话，吴清如恼羞成怒，冲上前拉着白馨，阻止她道：“回答我，你现在是不是痛彻心扉，恨不得想杀了我？”

知道吴清如的目的何在，白馨只是冷静地望着她，冷冷一笑道：“是，我是想杀了你，但我跟你不一样。青石虽然因我而死，但他是因为爱我而死，而你这个可怜虫，吴清许因你而死，却是因为恨你而死。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差距，所以你可以用青石来伤害我，却不能用青石来杀死我。”

“明明心里恨得要死，嘴上却还不肯承认。白馨，不管我们谁比谁可怜，结局都是一样的凄惨。”片刻后，吴清如似乎也冷静了下来，松开了白馨站起来，独自一人走回了自己的寝殿。

没有人再来打搅自己，白馨跪在地上继续收拾着青石的骨灰，一边捧着一边含泪微笑着道歉道：“对不起青石，我总是没有好好照顾你。不过这一次，我决定放你回家。你会开心的，对不对？”

等到将青石的骨灰全部拾起，白馨谨慎地将他包裹好抱在怀里，之后站起来离开了毓秀宫。

曦阳的曙光即将冲破天际，那乌云背后的万丈光芒即将喷薄而出。

角楼上的风依旧很大，就像那日从这里一跃而下一般猖獗不息。白馨抱着青石的包裹，站在一处城墙之前。当日，她就是从这里葬送了凌霜华的一切。

经过一夜的折腾，干净的裙摆上染上了星星点点的污秽，飘扬在猖狂的风声里。万丈青丝遮住了白馨一半的视线，眼前的景物都在泪水里慢慢变得模糊，可是那一日的情景却历历在目。

生无可恋的自己，一脸痛苦的顾君阳……往事历历在目，时光却已然回不到当初。

白馨拎起自己的裙摆，像那一日一般爬上了墙头。只是这一次，她要送走的却不再是自己。

望着远方苍茫的景色，白馨低下头，对着怀里的青石低语道：“六年前，我就是在这里一跃而下，从凌霜华变成了白馨。青石，如今我在这里送你走。如果你有幸像我一般重生在了陵阳城，那么千万不要再来找我。记住了，做一个快乐的乡巴佬，不仅是你的愿望，更是我的愿望。”

松开了怀里紧紧抱着的衣袍，青石的骨灰很快消散在了风里。随着骨灰远去的方向，白馨好像看到了青石的脸。他在对她笑，就如当初在陵阳城的河边，她第一次醒来时见到的那样。

送走了青石，白馨并没有立即从城墙上下来，她坐在了上面。只要她轻轻一跳，脚下或许就是粉身碎骨，可是她一点恐惧都没有。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馨终于准备回宫，可是她一回头，就看见顾君朝在望着自己。见到她回头，顾君朝的眼里闪过一丝异动。

白馨抿嘴一笑，讥讽道：“是不是后悔了，后悔没有趁着刚才，把我从这里推下去？多可惜呀，只要你轻轻一推，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我只是，害怕你再次从那里跳下去。”顾君朝轻叹一声，苦笑道。

闻言，白馨一愣，随即敛笑淡淡道：“你放心吧，我已经傻过一次了，绝不会再傻第二次。没有看到顾家罪有应得，我是不会轻易寻死的。”

“为什么非要逼自己走入绝境？白馨，顾家害死了你的父亲，而你也害死了喜乐的父亲。一报还一报，你放手好不好？”真的不想看到白馨万劫不复，顾君朝请求道。

“一报还一报？”白馨轻蔑道：“如果上官喜乐有本事，我的命就在这，她大可来取。同样的，只要我有本事，顾家的天下我自也可取。顾君朝，这才叫一报还一报！”

自知无法劝动白馨，顾君朝只好说：“那么，我将会为大晋战至最后一兵一卒。如果你非要大晋的江山，就用你的马蹄，从我的血肉上踏过去吧。”

白馨知道，这是顾君朝给她下的最后通牒：“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手了吗？”

顾君朝摇头，平静道：“如今的我，从不敢奢望你还会为我放下什么。我只是，在扞卫我们顾家最后的尊严。”言罢，顾君朝转身离开了角楼。

似乎从一开始，一切都是注定好的，她是战王凌锋的女儿，而他和顾君阳都是顾家的子孙。

回到自己的千禧宫，宫人告诉她，楚景纹已经在偏殿恭候多时了。白馨本来不想见她，但是转念一想，便命人带自己前去。

候了半日，见白馨终于出现了，楚景纹立即上前请安道：“臣女楚氏景纹，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白馨坐到了暖榻上，示意屋子里的宫人全部退下，这才对楚景纹道：“起来吧。”

“多谢皇贵妃娘娘！”楚景纹谢过，这才站起身来。

“不知楚小姐此来何事？”白馨知道，楚景纹前来势必是因为青石，却还明知故问道。

自从青石死后，楚景纹心里也很难过，这段时日亦是憔悴了不少。但是青石的死，因为她也有很大的责任，所以即使心里很想来看青石，她还是不敢来见白馨。

不过昨日，她从宫人那里听说青石的骨灰被吴清如偷走了，实在担心，便大着胆子来找白馨了。

犹豫了一会，楚景纹再次跪下，对白馨恳求道：“娘娘，景纹自知罪不可恕，但是请娘娘大发慈悲，告诉景纹青石到底如何了？”

白馨在心中冷笑，面上却装傻充愣道：“楚小姐这话可就令本宫犯糊涂了，青石已经畏罪自杀，这可是整个皇宫上下都知道的事情。”

“昨日景纹听说青石的骨灰被宸妃娘娘抢走了，景纹实在放心不下，请娘娘告知一二。”楚景纹磕了一个响头，流着泪请求道。

看到楚景纹流泪，白馨只觉得可笑。人就是被她们姐妹二人害死的，到头来却还有脸为青石哭泣。

不过楚景纹这个人，倒是可以利用一下。白馨压下心里的怨气，站起来对楚景纹说：“放心吧，青石的骨灰本宫已经取回。楚小姐应该清楚，本宫这人最是恩怨分明。青石的死，跟你，跟楚佳叶到底有什么关系，你我心知肚明。不过你放心，本宫不会为难你们姐妹二人。毕竟佳叶的孩子是青石的，为了给青石留下一点血脉，本宫也会手下留情的。”

“娘娘是说，姐姐和青石早有私情？”楚景纹一直以为青石喜欢的人是白馨，就连楚佳叶也是这么跟她说的。可是到头来，跟青石有私情的人是楚佳叶，就是说楚佳叶从一开始就在说假话。

看出楚景纹上钩了，白馨故意添油加醋道：“原来你不知道这件事？本宫还以为佳叶已经告诉你了。就是为了佳叶肚子的孩子，所以在所有人都说本宫与青石有私情的时候，本宫才没有否认。青石也是如此，才会畏罪自杀的。其实本宫和青石，一直都是兄妹之情，青石爱的一直都是你姐姐。只可惜，天意弄人。所以楚小姐，要是你喜欢青石，那么就请你对他和你姐姐的孩子好一点。只要孩子没事，青石的死才值得。”

“景纹知道，请娘娘放心。”突然受了这么大的打击，楚景纹只是呐呐地答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