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白馨终于觉得自己缓过了劲来。挪开了捂着嘴的丝帕,只见一坨嫣红的血迹赫然在目。从回宫之后,白馨已经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咳血了。不过她并不在意,只随手将带血的帕子递给喜儿,便没事人似得继续练字了。
接过那带血的丝帕,喜儿只觉得怵目惊心,白馨最不喜她插手任何事情,但见白馨如此,她还是忍不住提醒道:“主子,你老是这样咳下去也不是办法,你又不让别人知道,到时候伤着身子,吃亏的可是你自己。”
白馨知道喜儿这是关心自己,可喜儿哪里知道她的身子早就不行了。每多活一天,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说与不说,也只是徒增他人的困扰,于她毫无用处。
不过白馨并不想将实情告知喜儿,于是只好佯装不耐烦道:“本宫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小小的宫娥来指指点点?你是不是看皇上好几日没来这千禧宫,本宫又被禁足了,觉得本宫失宠了,所以连你也敢到本宫头上踩一脚?”
“奴婢怎敢这么想,娘娘是奴婢的主子,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奴婢又何来‘踩一脚’之说?奴婢只是见娘娘时常咳血,实在是关心娘娘而已,请娘娘明鉴。”以为白馨误会自己故意欺负她,喜儿连忙‘扑通’一声跪下,记得饿饿眼泪都流出来了。
见喜儿这样委屈,白馨也不免感到心酸。自己已经时日无多了,又何必去为难一个真心关心自己的人。只是有些事说了反而麻烦,让喜儿一直这么误会自己,总好过她一直为自己担惊受怕。
放下了手中的笔,白馨的语气虽然不如之前严厉,但是依旧不是很和善:“以后这件事就不要再说了,这帕子你拿出去烧了吧。谨记,切莫让皇上和端太医知道了,本宫不想再说第二遍。”
“奴婢谨记娘娘吩咐,这就出去把帕子烧了。”喜儿生怕白馨再动气,点头答应后便退出去了。
喜儿刚走没一会,端伊尹便提着药箱来了,一进屋就好奇道:“喜儿这是怎么了?刚看见她哭哭啼啼地走远了,叫她也不答应。”顾君阳虽然禁闭了白馨,但依旧让端伊尹每日来给她把平安脉。
“应该是她刚才打坏了东西,被我骂了几句,有些不开心吧。”生怕端伊尹起疑,白馨胡诌道。
“我看是她又多嘴让你去跟顾君阳和好,你一时不快骂了她吧?”白馨的脾气端伊尹还不清楚,她怎么可能会因为摔坏了东西去骂人。
虽然不如白馨设想,但是只要端伊尹不怀疑到其他方面,白馨也由他怎么想:“你知道的,我的事,不喜欢别人指手画脚。”
“你难道就准备和顾君阳一直这么冷战下去,让他这样关着你,这对我们的计划可没有什么好处。霜儿,你一向不是这么冲动的人。”按理来说白馨不该和顾君阳闹翻,这一点连端伊尹都看不明白白馨到底是怎么想的。
白馨没有即刻回答,她低着头坐在书案后的围椅上,端伊尹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觉得跳跃的光影落在她的额前,有一种宁静的美感:“那一天她站在台阶边上,肚子已经那么大了,却还是毅然决然地倒了下去。你没有看到,她身下流出来的血把地都染红了,她就这样倒在血泊里。那时候她一定疼的快死了,可她指证我的时候,眼睛里满是笑意。伊尹你说,一个人怎么会在这么疼的时候还笑得出来,还不忘记去撒谎?”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端伊尹知道白馨嘴里说的人就是楚佳叶。想到曾经发生过的一切,也不禁唏嘘道:“在这个地狱一样的后宫,每个人都有自己逼不得已的理由,即使她现在害你,你也没有立场去怪她。”
“我没有怪她,现在这样的我,还有什么资格去指责别人。只是我好累啊,忽然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之前我想做一个纯粹的好人,可是我失败了;现在我想做一个纯粹的坏人,可是我又失败了。这样善恶难辨的自己,连我自己都讨厌的很。”白馨忽然抬头直视端伊尹,憔悴苍白的脸上却挂着笑容。
“霜儿,我带你走吧。义父的旧部我已经联络的差不多了,他们都愿意归顺我们,与顾家对抗到底。只要我们离开京师回到江南,就可以起兵讨伐顾家,为义父讨个公道。”端伊尹不想再看着白馨难过下去,于是再次提议离开京师。
没想到,白馨一口就回绝了:“不行,且不说两军对垒我们是胜是败,就时间来说,起兵讨伐话费的时间太久,我不能让顾家快活这么久。”最重要的,她活不久了,她不想看不到顾家落败的那一天。
“那你想怎么做?”端伊尹不由问道。
白馨凝视着端伊尹,将她心里早就构想好的计划说了出来:“柔然的大将赫烜不是欠你一个人情吗?你立刻出宫赶到柔然去一趟,说动他让柔然王起兵讨伐大晋。现在大晋的将领基本上都归顺到了我们这边,到时候我们里应外合,大晋必败无疑。”
“可是起兵攻打大晋风险极大,柔然王不一定会为了我们冒这个风险。”白馨话说的没错,只是这件事还有不妥之处。
“再过不久,顾君朝和上官喜乐的婚事就要举行了,这一次我特地让顾君阳召回了上官雄为他们两人举行婚礼。在大婚之日,我一定让上官雄有来无回。待到上官雄一死,柔然王就可以肆无忌惮的起兵。待到我掌控大晋江山的那一日,必定以十座城池作为谢礼。这么好的买卖,柔然王不会错过的。”这个计划已经在白馨心中酝酿了很久,她忍辱负重这么长时日,就是为了等她将大晋踩在脚下的这一日。
“你是不是早就已经想好了这些?”看着白馨眼里迸发出的火光,端伊尹突然有了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觉。他的这个小妹妹,早就不是当年从马背上掉下来就哇哇大哭的小姑娘了。
白馨一手紧捏着书案上的宣纸,泛白的指甲透露出她心中的恨意:“既然决定要报仇,我都已经为此付出了这么多,自然是要将顾家连根拔起。这些目光短浅的女人以为我被幽禁就是认输了,待到我大权在握的那一天,她们就会知道争宠是一种多么愚蠢的行为。简直就是坐井观天,不自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