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当顾君阳从宸乾宫来千禧宫的时候,白馨故意让人把大门紧闭,将顾君阳拒之门外。皇上的临幸,其他嫔妃盼都盼不来,白馨还主动把人往外推,实在是令人捉摸不透。

喜儿怕白馨此举惹怒了顾君阳,毕竟这等令男人颜面扫地的事情,一般男人都不能忍受,何况是一国之君。可是一瞥见白馨不冷不热的脸,喜儿只能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来了千禧宫这么久,她早就发现,自己的这个主子是个难伺候的主。一旦决定了什么事情,绝不允许旁人置喙。

瞧见喜儿站在旁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白馨哂然一笑,开口问道:“你心里是不是觉得,本宫不应该将皇上拦之门外?”

自己的心思被白馨看穿了,喜儿也不敢否认,只好跪下坦白道:“喜儿不敢欺瞒娘娘,娘娘是主子,本来娘娘的任何决定奴婢都不该多嘴的,可是在这皇宫之内,皇上是最不该被违背的。娘娘聪明绝顶,应该比奴婢清楚,只有皇上的宠爱,才是这后宫里最无往不利的武器。”

知道喜儿说这番话是句句真心,白馨没有解释什么,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你说得对,在这宫里,皇上在乎你,你才算是个人物,皇上不在乎你,你就什么都不是。去吧皇上请进来吧,别让皇上等久了。”

“是,奴婢这就去。”喜儿没想到白馨居然会听自己的劝,不禁喜笑颜开,连忙起身去请顾君阳进来。

顾君阳进来的时候,白馨正赤着脚缩在水榭临水的栏杆边,隔着栏杆间的缝隙,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空无一物的水面。见此,顾君阳不由屏退左右,独自一人走到了白馨身后。

沿着白馨的视线望去,顾君阳除了水什么都看不到:“你在生朕的气。”语气很肯定,仿佛白馨的举动皆在他的预料之中。

白馨依旧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是垂眸无谓道:“馨儿知道,皇上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馨儿好,馨儿不该无理取闹才是。但是大哥是馨儿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馨儿不能为了一己之私,把他也牵扯进来。大哥是无辜的,馨儿本想让他衣锦还乡,辞官归故里,安稳的度过一生。”

“朕知道你是心疼自己的这个哥哥,不过树大招风,朕也不能不为你打算一二。虽说自古以来外戚对于帝王来说都是一种威胁,可是如果你没有娘家人的支持,在宫里就算朕护着你,你还是会吃亏的。朕答应你,不管是你还是你大哥,朕都会拼尽全力保护你们的。”白馨一直不动,顾君阳干脆一甩长袍,在白馨身后坐下。

直到此时,白馨才回过头看着他,感动道:“馨儿何德何能,能令皇上如此?”

顾君阳将她搂紧,开心道:“只要是为了你,一切都是值得的。”

如此一番交谈后,青石升官的事就此揭过了。其实白馨此举,只是想让顾君阳知道青石这个大哥在自己心中举足轻重的份量,好让顾君阳承诺她好好保护青石。

特别是针对吴徵,毕竟她突然摇身一变成了皇贵妃,一下子就将他的两个女人都比了下去。加上青石的扶摇直上,更是威胁了他们士族在朝堂的地位。为了防范于未然,他一定会处处为难青石的,所以她要顾君阳做青石的挡箭牌,挡住吴徵那些人对青石的迫害。

隔了一日,青石被正式升为大理寺卿的时候,千禧宫迎来了一位新客人。李霓裳的突然到访,倒让白馨吃了一惊。不过仔细一想,白馨心下通明,便让喜儿将人请到了茶室。

李霓裳一见到白馨,恭敬地行礼请安道:“臣妾宁容华李霓裳,见过皇贵妃娘娘,娘娘吉祥。”

“姐姐快请起,你我姐妹之间毋需多礼。”白馨客气道,随后对喜儿吩咐道:“喜儿,快请宁容华入座,再去泡一壶好茶,本宫要与宁容华好好叙叙旧。”

“宁容华快请坐吧。”喜儿扶起了李霓裳,请她入座,之后便退下准备茶水点心去了。

等到喜儿退下,李霓裳才开门见山道:“臣妾此番前来,是想问娘娘一句。之前娘娘还在藏书楼时,与臣妾立下的盟约是否还奏效?”

白馨早就猜到李霓裳之所以会来,应该是想要来与自己结盟的,只是她还有一点想不明了:“本宫一直想不明白,容华要想找人依靠,宸妃不是最好的选择吗?毕竟你们都是士族出身,家世显赫,要是联合在一起便是强强联手,岂不比本宫这出身不高的要好得多?”

提到吴清如,李霓裳一脸不屑,冷笑道:“娘娘有所不知,我们吴李两家,虽一同为士族,却是历代水火不容的。这么些年来,两人家一直明争暗斗,向来是面和心不和。至于那吴清如,更是心高气傲,她虽为吴家嫡女,却因着吴清许进宫,与吴家生了嫌隙。娘娘你说,她们吴家自己都四分五裂了,臣妾还怎么能依仗她们?”

“你这么说倒也是有理,可你让本宫怎么相信你?你要本宫庇佑李家,总得拿出一点诚意来吧?”亏本的买卖白馨可不会做的,要是光凭李霓裳三言两语她就将李家纳入麾下,这买卖她也太亏了。

李霓裳自然是有备而来,看了看门口,确定喜儿没有回来,才凑到白馨跟前,低声道:“实不相瞒,几月前阮美人见红之事,其实另有隐情。”

“哦!原来其间还有秘辛。”白馨轻叹,示意李霓裳继续说下去。

于是,李霓裳继续道:“其实这件事最开始是吴清如买通了阮美人身边伺候的如烟,想要给阮美人的安胎药里下红花,目的是借机嫁祸给雪妃。后来吴清许不知从何得知了这件事,想要将计就计,将矛头指向吴清如。就如臣妾之前所言,吴清如因为进宫多年一无所出,吴家族人早就放弃了她,才会让吴清许进宫想要取而代之,而这吴清许早就不喜自己这个胞姐。于是吴清许仗着自己有吴家撑腰,自作主张陷害吴清如。只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最后还是让吴清如逃过了一劫。”

这件事白馨也有所耳闻,但有一件事想不通:“那吴清许就这么大胆,仗着吴家撑腰,一个人就敢去对付浸淫后宫多年的吴清如?”

“吴清许自是不傻,除了吴家,慕阳雪一向与她交好,所以慕家也站在她这一边。行事之前,吴家还知会了我们李家,我们李家自然乐见其成,看到吴清如倒霉,于是也就袖手旁观了。”李霓裳解释道。

“原来如此,想不到吴家这么心狠,连自己家女儿一旦没了价值,都舍得弃若敝履,以换取另一个女儿的忠心耿耿。”白馨恍然大悟。

相较于白馨的感慨万千,李霓裳却已经习以为常,讥讽道:“像我们这样的女子,在外人眼里看上去风光无限,其实在家族面前,也不过是一颗棋子。被利用就是我们活着的意义,一旦没有了利用价值,我们的命就连那草芥都不如。”

听到李霓裳如此感叹,白馨不由试探道:“那你呢?明知道自己不过是枚棋子,为什么还愿意为了家人来向我投诚?”

“因为像我们这样的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只能倚靠别人活着。一旦家族没落了,我们一样活不下去。”李霓裳挑眉,实话实说。

言毕,茶室里的两人一起陷入了沉默。此时喜儿也刚好领着一个宫女,端着茶水和点心进来了。见屋子里一片安静,喜儿心领神会,放下了东西便领着那宫女又退了出去。

白馨端起茶几上的茶杯,掀开杯盖吹了吹,随后轻泯了一口,意有所指道:“宁容华所言之事,本宫已然知晓。请宁容华放心,只要容华信守诺言,本宫可以保证,李家必然相安无事。”

“那就请娘娘多加照拂了。”李霓裳起身行礼谢恩,忽又记起了什么,提醒白馨道:“还有一事,臣妾觉得很奇怪,怕其中有诈,还望娘娘早有防备。起初吴清许对吴清如恨之入骨,一心一意想要扳倒吴清如,可最近却没了动静,一直在自己宫里闭门不出,就连一向交好的慕阳雪去找她,也被挡在了门外。不过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臣妾就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