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顾君阳上朝之后，白馨没有回寝殿休憩片刻，便直接来到了千禧宫偏殿的西阁。西阁是千禧宫里一个极为隐蔽的小屋子，一般人都不会注意到这里，所以白馨特意安排许绿衣在这里等自己。

到了西阁门前，白馨突然停了下来，对身后的喜儿吩咐道：“去偏殿门口守着，不许放任何人进来。如果你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那今天就是你最后一天看到太阳升起了。”

这段时日以来，白馨的阴晴不定早就让喜儿受教了。虽然她是顾君阳派来的人，但是对于白馨的吩咐，她早就不再质疑或者违抗。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道理她一向懂得。

“奴婢遵命，定不会让任何人进来打搅主子办事。”喜儿顺从地领命，随后恭敬地退了出去，还顺带将偏殿的大门关了上去。

等到喜儿出去，白馨才推开西阁的门走了进去。屋子里的许绿衣早就等的不耐烦了，一见白馨进来，下意识地站了起来，不悦道：“你让我办的事我都办好了，为什么还不放我回去？”

昨夜李代桃僵之事，想必许绿衣心里窝了一团火，脸色看起来极其不好。看到白馨更是横眉冷对，一副有深仇大恨的样子。

选择忽略许绿衣望着自己时憎恨的表情，白馨走到许绿衣面前，从怀里掏出一个青玉药瓶，放在桌子上，面无表情道：“把瓶子里的药吃了，你就可以走了。”

“这是什么？”许绿衣一脸戒备地盯着白馨，疑惑道。

“放心，这不是穿肠毒药，只是一种可以让你我都没有后顾之忧的药。”知道许绿衣不再相信自己，白馨自觉地解释道。

话虽说得隐晦，但是许绿衣何等心智，自然听出了这瓶子里的药有何作用。嘴唇被咬得泛白，沉默了一会，许绿衣迅速拿起桌子上的药瓶，仰头一口气将瓶子里的药丸吃得干净。

随后她举着药瓶反扣，示意自己已经把药吃完了，含泪讥诮道：“这下，皇贵妃娘娘可以放心了吧？”

视线只在许绿衣满是恨意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白馨便垂下了眼眸。她不敢直视许绿衣的双眼，因为那双眼里充斥着的恨意，而那恨意会让她难受的喘不过气来。

回忆起昨夜顾君朝望着自己的眼睛，白馨突然发现两双眼睛里的恨意是何其的相似！她不禁苦笑，原来自己已经变得这么面目可憎了，可憎到让那些曾经喜欢过在乎过她的人都一个个远去。

“你走吧。”白馨缄默了片刻，最后只吐出了这三个字。

得到了白馨的允许，许绿衣的手一松，那手里拿着的青玉药瓶便应声落地，刹那间四分五裂：“臣妾谢过娘娘恩典。”许绿衣恭敬地行礼，之后才青白着脸离开。

看着那一地的碎片，白馨突然觉得“破镜难圆”亦不过如此。

她明明难过得想哭，却止不住大笑起来。只是笑着笑着，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心跳的异常厉害。她紧紧抓着心口的位置，想开口唤喜儿，可是嘴一张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按照这药方上的药去太医院抓药，以后一日三次饭后给娘娘服下。记得熬好后一定要加一勺糖，娘娘怕苦，加糖虽会破坏药性，可是不加娘娘是不会吃的。”白馨刚刚转醒，就听见端伊尹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接着，喜儿温顺的声音也传到了她的耳里：“奴婢这就去按方抓药。”随后屋子里就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待到喜儿离去，白馨才慢慢张开双眼，扭头对着身侧的端伊尹开口道：“我已经长大了，再也不是战王府里怕苦的小姑娘了。即使药里不加糖，我也喝得下去。”

看着床上脸色苍白，形容憔悴的白馨，端伊尹微微一笑，嘴里泛着苦涩道：“可是在我心里，希望霜儿永远都不要长大，这样就不会看到这人世间的丑陋。”

“心愿总是美好的，但再怎么不情愿，我终是已经长大了。这人世间的丑陋，我不仅看到了，还亲身遇到了。伊尹，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只是当我自己都不心疼我自己的时候，你的心疼只会真的让我心疼。”白馨闭上眼，疲倦不堪道。

“昨夜，你是跟顾君朝在一起吧？”端伊尹叹气道：“当你问我要迷情香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想用来对付顾君阳的。只是我没料到，你还留了后招。只是霜儿，你这样自我作贱，真的是你自己想要的吗？”

刚刚才平静下来的心境，因为端伊尹的几句话又再起波澜。顾君朝满是恨意的脸在白馨脑里飞快闪过，她没有睁眼，但是眼泪还是不听话地自己流了出来：“这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只是我还有的选吗？伊尹，我是爱他的，我真的是爱他的，所以昨夜我才为自己找了一个荒唐的理由跟他在一起。你知道，在我的计划里，我根本不需要委身于他。”

“你这样自相矛盾，只会两败俱伤。当初为了让顾君阳对你心怀愧疚，我虽然故意夸大了你的病情。不过你的心悸之症也不是闹着玩的，要是你再这样不爱惜自己，怕事会一语成谶。”想到白馨的病情，端伊尹不免有些责怪，白馨的身体的确孱弱，她却还这么不爱惜。至于顾君朝，他不想提及太多，因为他不想刺激白馨。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只要能死在顾君阳后面，其他的都不重要了。第一步的计划已经成功了，如今病了倒是刚好，正好有个借口静养，不需要再给顾君阳侍寝，倒给我省却了不少功夫。”只允许自己脆弱一会，再睁开眼，白馨的眼底一派冷列，再也没有了刚才的软弱。

虽然很不赞同白馨糟蹋自己的身体，但是端伊尹也不得不承认白馨此时病得正是时候：“待会顾君阳下朝之后应该就会听到你昏倒的消息，等他赶到千禧宫，我就会向他禀命你的病情，你放心吧。”

对于端伊尹的办事能力，白馨从来不会怀疑，此时她挂记的却是另一件事：“我让你书信给爹爹以前的旧部，你写的怎么样了？”

“义父死后，上官雄成了镇南大将军代替义父镇守边关，那些叔伯只要还在军营的，几乎都归到了上官雄的麾下。不过这些年我一直和他们有书信往来，知道他们的心都还在义父身上，所以此番写信让他们归顺到我们这边应该不成问题。只要过些日子，静候佳音就是了。”端伊尹皱眉，严肃道。

听到端伊尹这样说，白馨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些，松了口气道：“到了今日，爹爹的旧部大多都是手有实权的大将。只要他们愿意站在我们这边，就算上官雄是镇南大将军，我们也可以架空他在军营里的势力。顾家没有了兵权，整个大晋就可以任由我们玩弄于股掌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