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吧,你想找的人就在里面。”到了傍晚,顾君朝如约将若兰找了回来。

站在厢房的门前,白馨忽然有点胆怯,踌躇道:“若兰现在怎么样了?”

忆起半个时辰前见到若兰的情形,顾君朝暗暗叹了口气,欲言又止道:“说实话,她的情况很不好。我派出去的人找到她的时候,她全身伤痕累累,还被关在了屋子里终日不见天日。王铁匠虽然是个瘸子,但是脾气却很暴躁。从王妈妈那里买了若兰之后,他每日对她拳打脚踢。还有她的脸,被毒物灼伤了之后,没有及时接受医治,已经完全毁了。你进去之后,一定要有心理准备。”

虽然早就料到若兰的境遇会很悲惨,可是白馨没想到会比她想象得还要凄凉万倍。此刻的白馨忽然有些害怕,明月作为姐姐就已经恨她入骨,难以想象经受一切的若兰会是怎样得恨她。

顾君朝看出了白馨的恐惧,投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还帮她轻轻推开了眼前的那扇门。不能后退,白馨就只能埋头向前。

藏在袖子里的双手紧握成拳头,白馨紧咬下唇,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走了进去。身后的顾君朝没有跟进去,他相信白馨,她一定会将这件事处理得很好。

冬日里天黑得早,屋子里的光线有些昏暗。白馨的步子很轻,可还是惊动了床上蜷缩在床角的若兰。戴着面纱的若兰猛地抬头,用无神的双眼紧盯着白馨。

明明是没有任何杀伤性的眼神,却把白馨恫吓住了。做贼心虚,白馨第一次深刻的体会了这个词的含义。她怵在原地,无言的望着床上的若兰。

顾君朝说的没错,若兰的脸真的彻底毁了。即使有面纱遮住了下半边的脸,可是面纱下的疤痕还是触目惊心。特别是露出来的上半张脸,面纱下延伸出来的疤痕一直到了右眼眼角。如沟壑般的伤疤坑坑洼洼,再也看不出这张脸原来的模样。

白馨的双唇微张,一脸的难以置信。这真的是她那一杯茶造成的后果吗?她只想保护自己和月牙儿,从未想过要伤害谁。

“你在害怕?”看见白馨如此,床上的若兰痴痴地笑了起来,平静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白馨。

像是被烟熏过了一般,若兰的嗓音如同锯子伐木般嘶哑难听,一声声打在白馨心上。白馨心头一阵悔恨,哽咽道:“我没有害怕,我只是觉得……很抱歉……”

很抱歉那三个字轻若蚊蝇,不过若兰还是听到了,她轻笑一声,言道:“我宁愿你是在害怕,抱歉对如今的我来说毫无意义。”

“我知道你恨我是应该的,可是这句‘对不起’我还是要亲自对你说一遍。不管黄妈妈有没有下过毒,亲手害你的人都是我。”真的开始面对,白馨突然没有刚才那么害怕了。

“然后呢?”若兰敛了笑,语无波澜地问白馨:“道歉之后呢?你打算怎么做?”

是呀!道歉了之后又该做些什么?

见白馨沉默,若兰冷哼了一声,轻蔑道:“我就知道,你们这些满嘴仁义道德的骗子,都只会说些无关痛痒的话。道歉又有什么用,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

白馨没有反驳,只是走到了桌边,拿起了一个茶杯摔在了地上。碎片砸了一地,白馨弯腰捡起了其中一片。

随后她走到了床边,将手里的碎片伸手递给了若兰,一脸坚定道:“如果你觉得道歉没有用,那就亲手来报复我吧。你的脸毁了,你可以用这块瓷片划破我的脸,我发誓我不会反抗的。”说着,白馨将若兰的手拉向了自己,将瓷片郑重其事地放在了她的手心。

门外的顾君朝目睹了一切,他的眼里有一丝担忧闪过,可还是没有进来阻止白馨的举动。这是白馨的决定,而他尊重她的选择。

握着白馨递过来的瓷片,若兰望着白馨的眼神忽然变了变,再也没有了刚才的轻蔑,不由反问道:“你确定?毁了容可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到时候你后悔,也不可能再改变什么。”

白馨点头,闭上眼答道:“我确定,这是我欠你的,你动手吧。”

听到白馨这样说,床上的若兰终于挪动了位置,凑到了白馨面前。她抬起握着瓷片的手,将手里的瓷片抵到了白馨脸上。只要她的手稍稍用力,白馨的脸就会跟她一样被毁掉。

可是过了许久,若兰还是没有动手。到了最后,她竟然一挥手,将手里的瓷片朝着白馨的手臂上狠狠划了一道。

“我不会恨你,但是我也不会原谅你。我都听说了,是你救了我的姐姐,还把我从打铁铺里找了回来。光凭这一点,我就没有理由毁了你的脸。九王爷答应过我,会给我们足够的银子安顿我们姐妹俩回乡。白馨,你的脸在别人眼里或许很宝贵,可是跟我们两姐妹未来的生活相比一钱不值。”划伤了白馨的手后,若兰将手里的瓷片扔在了地上,面无表情道。

鲜红的血液顺着纤细的手臂流下,天气寒冷,白馨穿了夭袄,可是若兰还是将伤口划得很深:“我明白了,以后我再也不会出现在你们姐妹的生活里。”

泪水盈眶,白馨咬牙人下下来。她没有管自己手上的伤口,默默退出了屋子,却看到明月站在那里。

似乎早就已经来了,见白馨出来,明月再也没有对她恶言相向,而是与她擦肩而过进了屋子。白馨没有回头,只听见屋子里爆发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如果若兰真毁了我的脸你会怎样?”看着眼前的顾君朝细心的替自己包扎手臂上的伤口,白馨忍不住问道。

刚刚去见若兰的时候,顾君朝就在门外,白馨还怕他会阻止自己的决定,可是他居然没有。

顾君朝连头都没有抬起来,只是仔细地处理白馨的伤口,理所当然道:“自然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这句话说了等于白说,白馨忽然不高兴了,生气道:“什么叫做该怎么办就怎么办?顾君朝,你这样真没意思!”

将绑带打了一个结,顾君朝才抬头,似笑非笑道:“这么激动干吗?大不了你让我怎么做就怎么做好了。九王府家大业大,不在乎多养你一个闲人。”

“什么叫做不在乎多养一个闲人?你放心好了,就算我毁了容也不会赖着你的。”白馨气结,猛地起身扭头准备离开。

白馨刚转身,顾君朝就一把拉住了她。白馨回头刚想破口大骂,却见顾君朝用无比严肃的语气说:“其实我还蛮希望你被毁容的,这样就不会有人要你了,我可以一辈子养着你。”

脸颊两侧霎时像烧起来了一样,白馨心里喜滋滋的,却还嘴硬道:“你想得美!”话音刚落,白馨便满脸羞红地跑了。

顾君朝用手撑着下巴靠在桌子上,自言自语道:“我是认真的,你怎么就不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