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藏书楼后，白馨像一抹幽魂一样游荡在皇宫里。早上刚出门的时候，她还满心期待阡陌否认这一切。只要阡陌否认一句，哪怕明知道是骗人的，她也会原谅她。可是阡陌没有，她承认的那么干脆，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晴朗的天气到了下午忽然阴沉了起来，乌云蔽日，不一会儿就刮起了大风。雨水伴随着白馨的泪水*，她忽然好高兴，因为这样她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哭了。没有人会看到她脸上的泪，有宫人匆匆跑过她身边，却注意不到雨里的她。

因着下雨，宫里的人都待在自己屋子里，长廊里，小道上，到最后连一个人影都看不见了。白馨目光空洞地游走其间，身上湿哒哒的，她却一点都感觉不到难受。

她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偶一抬头却发现自己竟然走到了芙容园。这是她和顾君阳互相表明心迹的地方，也是她在这宫里最喜欢的地方。回宫以后，她知道顾君阳把这封了，谁曾想到最后她居然又鬼使神差地走回了这里。

院子的大门紧闭，被一把大锁牢牢锁住。那把锁看上去光滑如新，可以看出经常有人进过芙容园。白馨看着那扇门，整个人忽然疯了一样冲上去。

她拼命地扯着那把大锁，想要把它扯断。她要进去，进去看看过往存在的痕迹。可是任由白馨如何拉扯，那把锁依然不为所动。

为什么不让她进去？扯了许久，白馨终于放弃。她斜倚着门，慢慢滑落在地。

天上还在下着雨，一把伞忽然出现在白馨的头顶。她一转头，就看见顾君朝撑着伞站在雨里。他整个人都被雨淋透了，却把伞都让给了白馨。

白馨转回头靠在门上，一动不动道：“我才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顾君朝也没有动，依旧保持着给白馨撑伞的动作，叹息道：“你不傻，你只是太好心了，好心到明知道是假的，还为她找理由。”

“你早就提醒过我，宫里的人都是不可信的，我却不听，现在栽了个大跟头，你应该很想笑吧。”白馨说着说着，忽然低低地嗤笑起来。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嘲笑你，我教你这么多，只是想让你知道‘人心险恶’这个道理。”顾君朝忽然把手里的的伞丢掉，整个人蹲了下去，拉住白馨的手臂，对着她认真道。

白馨斜眼望着他，眼里是风暴席卷过后的荒芜，声音倦怠道：“我不怪阡陌，在她那一面，她做的一切都是对的。为了自己爱的人，每个女人都会变得疯狂的。”

“你受伤了，我送你回去吧。不然伤口淋过雨，很容易发炎的。”说着，顾君朝伸手准备抱起白馨。

白馨却抓住了他的手，阻止了他的动作，紧紧抓着他，飞快地讲道：“我想要和他相认了。”

她讲的那样的快，生怕再晚一点，自己就再也没勇气说出这句话了。

听到白馨的话，顾君朝身子一滞，苦笑道：“你想好了？有些话说出口了，就由不得你了。”

白馨咬牙，沉默了好一会，才点头道：“我想好了，今天就跟他坦白。他错了很久，我也错了很久，我们都走了太多的弯路，再也经不起波折了。青石告诉我，如果报仇，就别心软，如果心软，就早点相认。我第一次发现，其实他比我聪明多了。如果报仇，我根本下不了那个手，还不如早点相认。”

“你说好就好，不过如果你们相认了，我想我们以后就是敌人了。”顾君朝打横抱起白馨，目光朝前道。

“真的很不想和你成为敌人，在我心里，你永远是白馨的朋友。”白馨轻轻靠在顾君朝的胸前，语带惋惜道。

“可你是凌霜华，不是吗？”顾君朝抱着白馨一路走在雨里，鼻尖有些酸胀之感，眼睛却干涸得难受。白馨靠在他的怀里，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抵达宸乾宫的时候，消失多日的顾君阳正撑着伞站在宫门前。

他看着越走越近的两人，目光森然，面无表情道：“谢谢九弟替朕送白馨回来。”言罢，扭头对白馨道，“都到了，还不快下来，可别累着九王爷了。”

顾君朝抱着白馨，朝着顾君阳微笑道：“白馨这么轻，臣弟怎么会累？倒是她受伤了，又淋了雨，不宜多动才是。”

两个男人四目交接，白馨很明显看出，两人的目光里都带着挑衅。她怕再生出事来，赶忙从顾君朝怀里下来，对顾君朝感谢道：“奴婢多谢九王爷相助，不过宸乾宫已到，剩下的路，奴婢自己走就好。”

白馨一语双关，顾君朝明白她不想给自己添麻烦，于是也笑道：“既然如此，那臣弟就先告辞了。”说完，他深深地看了白馨一眼，潇洒地转身离开。

望着顾君朝离去的背影，白馨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涌了上来。她想她一定是伤害到了顾君朝，她这么帮自己，自己却还是令他失望了。

“人都走远了，要是舍不得，你就去追回来！”顾君阳凉薄的声音，在白馨身后响起。

这是第一次，白馨觉得顾君阳的声音如此刺耳。她想不通，当初那个温润体贴的阳哥哥，怎么会变得这般刻薄？

白馨忽然觉得好累，本有一肚子的话要和他说。可是看见他这样，她又说不出口了。

罢了罢了，今日经历的事情太多，白馨再也没有倾诉的欲望，她只想回到自己的床上好好休息。至于相认的事，等她有了力气，再找他说吧。她一言不发，刻意忽略了顾君阳的讥讽，转身朝着宫里走去。

将要擦身而过的时候，却被顾君阳一把拦住了。他扭头怒视着她，不满道：“为什么不说话？你就这么喜欢他吗？张德海说你有话要告诉朕，朕等了你大半日，这就是你要告诉朕的话吗？白馨，你别以为朕就非你不可了。”

“奴婢从来就没这么想过，奴婢也不会不自量力。皇上没有奴婢，还有阡陌，还有后宫里成千上百的妃子。奴婢算什么？不过就是一个用来与弟弟争夺的玩物。”白馨也火了，她从来都不是好相与的女人，即使是她最爱的男人，也不能轻易践踏她的尊严。

顾君阳没想到，白馨竟然知道了阡陌的事情，瞬间顿住了，手一松，竟让白馨走掉了。

擦身而过的两人，谁都不知道这一转身，竟是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