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这么一闹,白馨晚间也并未睡好。辗转反侧了半夜,直至天明才有了朦胧的睡意,却听见外面喧闹不堪。原本浅薄的睡意一扫而空,她干脆直接起来也不睡了。
洗漱完毕,白馨更衣走到屋外,见许多秀女都已起来,闹哄哄地聚在小院里。还未等白馨找人问清楚,张德海已经领着顾君阳的圣旨来了。
没有出乎白馨的预料,吴清许被封为从三品的婕妤,赐号豫,是一众秀女里品阶最高的。李霓裳稍逊一筹,被封为正四品的容华,赐号宁。至于慕阳雪,被封为了正五品的嫔,赐号婉。
不过也有出乎白馨预料的事情,在被选中的秀女里,白馨听到了楚佳叶和许绿衣的名字。原来那个楚佳叶,就是当日在交泰殿茶室提醒自己的秀女。她和许绿衣两人,一个天真烂漫,一个古道热肠,难怪能结交为好友。只是这宫里暗潮汹涌,人心险恶,白馨不禁为她们今后的处境有些担忧。
张德海宣完旨,一长串中选的名字里并没有白馨。白馨虽然早就料到了,但是事到临头,心底还是有些失落。她虽未被选为嫔妃,却被留用宫中,被派到了藏书楼当值。
大晋的列代先祖怕后宫女子*鸡司晨,干预朝政,崇尚女子无才便是德,是不允许后宫嫔妃出入藏书楼的。虽然后宫里的很多主子,包括太后在内,都是诗词歌赋无一不通,却从不出入藏书楼,但凡看书都是随意寻来的。
那藏书楼虽大,却比冷宫还要冷清。白馨前世曾路过藏书楼,只见大门紧锁,堪称人迹罕至。虽然一切都按照顾君朝的计划顺利进行,只是被丢到这么偏僻的地方,白馨真是想不明白顾君阳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白馨昨夜一夜未曾睡好,脸色不免有些憔悴,加之她心里一直在琢磨顾君阳的想法,眼神有些空洞。这一番情景落在慕阳雪眼里,却生出了别的意味。
她刚被晋为嫔,正是风头正劲的时候,心里不免有些得意。只见她拉着吴清许走到白馨面前,故意耀武扬威道:“清许你瞧,有些人就是削减了脑袋,这后宫还是容不下她。同人不同命,出身摆在那,还是别白费心思才好。”
这几天白馨天天被人寻衅,心情自是不好,脸色愈加苍白了。不过慕阳雪有一句话没有说错,出身摆在那里,容不得自己不高兴。如今她是高高在上的嫔妃,而自己不过是一介小小的宫女,要是顶撞她无异于以卵击石。
即使心里再不快,白馨还是决定忍气吞声。她站在原地不讲话,任由慕阳雪在她面前张牙舞爪地奚落她。
只可惜她这一番隐忍,却被慕阳雪理解成了无视她的表现。见白馨仍旧没有对自己卑躬屈膝,慕阳雪上前就打了她一巴掌,冷哼道:“一言不发作甚?如今主仆已分,你以为你还是那个名满京师的白大小姐?”
“喂!你别太过分了!你以为你现在是主子了,就可以随便打人吗?奴婢也是人,不容你轻易践踏。”许绿衣远远就见慕阳雪在欺负白馨,刚想走过来就看见白馨被她打了一巴掌。她心里气极,几步就冲了上来,狠狠推了慕阳雪一把,怒道。
楚佳叶跟在许绿衣身后,见白馨被打了,连忙跑到她面前,紧张得关心道:“白姐姐,你没事吧?”
慕阳雪这一巴掌下手不轻,不消一刻,白馨原本白皙的脸瞬间就红肿了一片。白馨伸手轻轻一碰,就忍不住吃痛地闷哼一声。不过她并不希望楚佳叶和许绿衣因为自己得罪了慕阳雪,毕竟慕阳雪位分比她们都高,得罪了她恐怕以后的日子更加不好过了。
想到这,白馨对楚佳叶摇摇头,安慰道:“奴婢没事,小主不用担心。”说着,白馨又拉了拉许绿衣,对她使眼色道:“婉嫔娘娘不过是在教白馨规矩,小主切莫大惊小怪了。”
白馨故意将分位说的分明,好让许绿衣知难而退。许绿衣虽然行事莽撞,但是心智并不愚钝,自然清楚白馨话里的含义。她心里难受,狠狠瞪了眼慕阳雪一眼,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见许绿衣不敢造次,慕阳雪心里更得意了,冷笑着轻蔑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不愧都是贫门小户出来的,连脾性都一个样子。”
吴清许见慕阳雪着实过分了,白馨怎么说也是官宦家的小姐,并不是真的出身卑贱的宫女,到时候被别人知道她们仗势欺人也不好听,连忙劝道:“阳雪,适可而止!”
这个道理慕阳雪自然也清楚,虽然她好不容易得了教训白馨的这个机会,不过这么多人看着,她也不好太过分。看着白馨红肿的脸,慕阳雪趾高气扬道:“今儿这么多主子替你说话,本主的规矩就教到这里。你可要记好了本主教你的东西,切莫屡教不改。”
“奴婢谢小主不吝赐教。”白馨俯身,低着头对慕阳雪谢恩道。
“懂得分寸就好。”慕阳雪满意道,拉着吴清许就走了。
等两人走远,白馨才算松了口气。她拉着许绿衣和楚佳叶,笑着谢道:“多谢两位小主帮白馨出头,都是白馨连累了你们。”
楚佳叶见她强颜欢笑,忙心疼道:“白姐姐别笑了,你的脸肿的这么厉害,我看着就疼。”
“我没事,真的一点都不疼,过会就好了。”白馨见楚佳叶鼻子红红的,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赶忙安慰道。
“你们等着瞧好了,总有一日我要将慕阳雪这个女人踩在脚下,报今日奚落之仇。”许绿衣板着脸,一字一顿认真道。
白馨与楚佳叶都以为她说的不过是气话,并未放在心上,从未想过这句话有朝一日会一语成谶。
主仆有别,中选的秀女还可以住在风荷院内,等待顾君阳临幸后才搬到自己的宫殿。白馨这种沦为宫中女官的,却要当日就搬到自己当差的地方去。
白馨好不容易哄走许绿衣和楚佳叶,捂着自己红肿的半张脸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准备收拾东西搬到藏书楼去。她刚推开自己房门,却看见张德海背对着自己站在屋里。
听到门口的动静,原先背对着房门的张德海转过身来,朝着白馨问好道:“白姑娘好。”
刚才慕阳雪的动静这么大,张德海恐怕早就知道了白馨被打的事情,如今却来问白馨好,白馨心里冷笑,面上却礼貌道:“多谢张公公关心,奴婢一切安好。”
“姑娘怕是心里因着婉嫔的事在埋怨老奴,怪老奴刚才没为姑娘出头,却在事后关心。”张德海望着白馨红肿的脸,直言不讳道。
“奴婢不敢,公公说笑了。”白馨猜不透张德海的来意,只好客气道。
见白馨不与自己说真话,张德海也不介意,只说道:“老奴不替姑娘出头,是为了姑娘好。这宫里要得宠容易,要失宠更容易,难的只是长盛不衰。老奴觉着姑娘是有福之人,特意来送姑娘一个字——忍。后宫佳丽三千,能笑到最后的,往往都是能忍之人。”
“忍……”白馨咀嚼着张德海送她的这个字,眼里有些东西瞬时坚定了起来。
张德海见她如此,知道她已经懂得了自己话里的含义,嘴角露出了一丝满意的弧度。自从凌霜华死后,他还从未见过顾君阳对哪个姑娘如此上心。要是这个白馨,能让顾君阳从凌霜华逝世的阴影里走出来,那也算是了却了他的一桩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