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对于白莱来说很是难熬,她在睡榻上辗转反侧,时不时地透过纱帐看向殿门,听着外面一切有可能的动静,殿外安静的很,这又让她不禁想着,伊玞就算回来也会回到辅相府邸,这般想着,却像是敷衍自己。
“怎么了?反反复复已经一个多时辰了,有心事吗?”
圣瑜皇伸手将反对着自己的白莱揽进了怀中,在她耳边轻声询问着,白莱沉默了一下,微微地摇了摇头。
“这不是刚刚送走幽王爷吗?臣妾是想着,这以后陛下跟王爷就这般形如陌路了吗?”
圣瑜皇拥着白莱的手微微紧了紧,在白莱的脖颈处探出一口温气了,将脑袋靠在她的肩上。
“朕想起很久之前君饶对朕说过的话,他说,我们都已经长大了,位置不同,身份不同,心中所想所求更是不同,当时朕还是世子,他奉劝朕不要再那般幼稚天真,朕与他已经回不去年幼时那单纯的友谊了,那时候……朕还不相信,可是经过这一次的事情之后,朕信了,身在皇权宫闱之中,哪里有什么兄弟?”
白莱听得出来,圣瑜皇的语气之中满是失落和悲凉感。
“可是臣妾看得出,陛下心中还是念着那份情谊的,不然,就凭王爷他这……身份,陛下有千万个理由能够置他于死地的,可是陛下没有。”
又是一声轻叹,圣瑜皇将白莱扭身转过来面对着自己,轻抚她垂下来的青丝。
“可是朕不知道这温善的结果是不是好的,伊璃,朕没有自信,朕到如今对于整个灵幽的国情还不是很了解,只知道,朝堂之上全是世袭官职,做事的,做不来大事,不做事的,秉承着自己祖辈与灵幽开国的功绩宣扬着,朕一动则动全身,母后交给我一颗温善的心,却没有告诉朕怎么用着温善治国。”
白莱看着圣瑜皇紧蹙的眉心,忍不住伸出手来替他展平,上前紧紧拥住圣瑜皇。
“陛下不必太过自责,臣妾倒是很感谢明夕皇后娘娘,将陛下教导的这般温善待人,若是陛下跟灵王一样狠辣,想必臣妾如今也不会呆在陛下的身边了,陛下怕的,臣妾与陛下一起承担,还有……”
白莱想起花亦容的脸,接下来要说的话圣瑜皇也许会生气。
“还有什么?”
圣瑜皇低垂脑袋,好奇地看着白莱,白莱抿抿嘴。
“还有……臣妾知道花家在灵幽国的地位,听说灵幽一般的兵力都是依靠花家的支持的,开国之初,花家是南圣两家之外的第三家大员,陛下若是一直这般冷落花亦容,怕是不妥,臣妾虽然会吃醋,但是为了……”
“别说了……”
圣瑜皇松开白莱忽地起身坐起,光是看他的背影就知道他很不开心,白莱早就料到会这样,微微叹了一口气,也慢慢起身。
“瑜皇……”
她轻轻唤着他的名字,语气之中全是委屈,圣瑜皇心一下子软了下来,扭头看向白莱,微蹙着眉头。
“朕要是真的听你的话那般做,你一定会伤心的,朕最不愿意做的事情就是伤你的心。”
“臣妾知道……可是陛下,现在必须要以大局为重,花亦容要的不过是陛下看重她,最多……就是一个子嗣巩固位置……”
白莱说着,心中上涌的醋意塞了嘴,圣瑜皇自是不必听她说完,就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
“朕知道了,睡吧。”
圣瑜皇知道白莱是为了自己好,不认让她继续说下去,躺下身子,不安心地闭上了眼睛,假寐了起来,白莱撅着嘴巴看着貌似已经睡着了的圣瑜皇,他刚才说自己知道了,这明明是自己想要的回答,可是真的听见心里却是万般的不乐意。
哗啦……
白莱忽地听见榻边的窗户外面一阵响动,像是房檐上面落下了土灰,她好奇地看向紧闭的窗户,又回头看了看圣瑜皇,他现在呼吸均匀,似乎是真的睡着了。
“哼,当真是没心没肺!”
哗啦啦……
又是一阵土灰掉落的声音,白莱蹙起了眉头。
“老鼠吗?”
白莱依旧没有在意,刚准备要躺下,白莱听见了殿顶上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轻微的挪动,对,是挪动,大面积的挪动,有砖瓦松动的声音。
白莱忽然开始有些害怕了,她伸手要去叫醒圣瑜皇,手还没有触到圣瑜皇呢,榻边的窗户忽然吱呀响了一声。
“谁!”
白莱惊愣地看向窗户,只见那窗户上面慢慢地渗出了血迹,沿着窗户上的封纸一点一点的渗透下来,白莱虽然害怕,但是好奇心更重,她慢悠悠地从榻上站起身,走近窗户,将窗户裂开的一条缝隙慢慢推开,一缕带着粘稠血渍的发丝随着夜风飘荡到了白莱的面前。
“啊……”
白莱刚要开口高喊,就被窗户外面伸出的一只手捂住了嘴巴。
“别叫……是我……”
白莱瞪大了眼睛看着夜色之中的那张脸,是伊玞!只见他脸上几道明显的血道,嘴唇煞白,捂着白莱嘴巴的手在微微颤抖着,还不时地瞥了一眼榻上的圣瑜皇。
“我需要你保密……拿药给我……”
伊玞现在说话已经很吃力了,白莱回头看了一眼圣瑜皇,大概是这窗户打开了,冷风吹了进来,他开始有些要苏醒的趋势,白莱赶紧把窗户关上,一屁股坐回了榻上。
“还没睡?你打算这么一直坐着是吗?”
圣瑜皇搓了搓自己的双肩,看样子刚才冻得不轻,他伸手就要拉白莱躺下,却被白莱躲开了。
“我……我想尿尿去。”
白莱慌忙下了榻,披上一件长袍就朝殿门跑去。
“屋里不是有……”
圣瑜皇话没说完,白莱已经跑了出去,一阵冷风吹来,圣瑜皇不禁打了一个冷颤,他下意识回头看看榻边的窗户是不是关严,忽地愣住了,他看见了窗户上已经在封纸上面漫开的血迹,圣瑜皇起身伸手触摸,那血迹还是湿润的……
白莱跑出灵欢殿,直接就朝着灵欢殿的房顶上面偷瞄,袁自来奇怪地看着她,她便冲着袁自来呵呵傻笑一声,踮起脚朝着灵欢殿的后面跑去,皇榻的窗户正对着得就是灵欢殿的殿后。
白莱经过御花园的宫道,还没跑到目的地呢,就被黑暗之中的一只手给拽了过去,一下子失重的她直接倒在了草地上。
“呃……”
白莱看见伊玞就躺在自己旁边,刚才在灵欢殿没有看见全貌,现在这一看,他这一身的污血,难看的脸色,看来受伤不轻。
“伊玞!你怎样了?怎么会这样,你不是……”
白莱忽然很想询问南君饶究竟怎样了?究竟是死是活,可是她知道,就算自己再好奇,现在也不是问的时候。
“走!去尚医院!”
“不……不能去……”
伊玞死死地拉住白莱。
“不去尚医院?你要在这里等死是吗?你伤的太重了,这根本就不是我能解决的了的,不行!必须去!”
“不能去!”
伊玞用尽力气阻止要搀扶起自己的白莱,他现在已经无力挣扎,若是白莱强行袋他去,他也没办法。
“我去刺杀南君饶是蒙面的,就算他们能够猜得到我的身份,但是只要没有证据就没办法,可若是他们知道了是我干的,那就一定会想尽办法在最短的时间内除掉我们伊家,这也就是我不能回伊家,不能去尚医院,也不能让陛下知道的原因,南君饶毕竟在灵幽待了二十多年,随处都有可能有他的人……”
伊玞皱紧了眉头,豆大的汗珠不断地从额角落下来,白莱忽然想起从前南君饶带着自己去尚医院上药的时候,是去的药隔,现在伊玞的状况,不冒险不行了。
白莱四处看了看,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用,忽然瞥见了伊玞腰间的匕首,伸手拔起,犹豫了一下,朝着自己的胳膊上狠狠地划了一下。
“你……你干什么?”
伊玞惊愣,白莱本来觉得自残是件挺酷的事情,可是没想到竟然这么疼,她自己用力猛了些,现在后悔的要死,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干什么?我不这样,怎么去跟尚医院要东西,奶奶的,真疼!”
白莱的音调都带着哭腔,伊玞有些自责,白莱忍着疼,扶起伊玞,朝着尚医院走去,伊玞迟疑。
“我不是说了,我不能去……”
“闭嘴吧!老娘现在很不爽,很痛你知不知道……你先呆在尚医院附近,其他的听我安排就好了!”
伊玞被白莱这么一呵斥,身上也没什么力气反驳,乖乖地闭上了嘴。
白莱将他仍在尚医院附近的花树下,自己抬着血淋淋的胳膊走进了尚医院,现在已经是深夜,上一句只有两三个煎药的药童和一个当值太医,看见白莱这一胳膊血淋淋地走进来,吓得呆住了。
“哎呦喂,西宫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当值太医赶忙上前来查看白莱的伤势,白莱忍着痛巡视了一边所有人。
“老臣这就去禀告陛下!”
“哎……”
白莱一听说他要去禀告,急了,一把拦住。
“我说太医你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现在什么时辰了,陛下已经熟睡,你这般叨扰本宫会过意不去的,这点伤本宫自会跟陛下禀明,现在当务之急是处理本宫的伤口才是。”
白莱一边说着,一边白眼了太医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