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幽王府,很意外的,堂堂王府,一个守卫都没有。

一道黑影袭墙而上,身手敏捷,入了王府的宅院之后,不入房门,而是直冲冲,有目的地朝着后院长廊跑去。

南君饶今日将王府之中所有的下人遣了出去,说是自己要在王府清净,只留了老管家南庸在身旁伺候着,坐在凉爽透风的长廊之中,看着后院的景色,小酌一杯。

“看来王爷你是有什么开心的事情,自己一人喝的也是如此尽兴。”

身后的黑暗之中一声调侃,南君饶浅笑,依旧是往日那般的温和娴静,连头都没有转一下。

“谁说我是一人小酌,没看到我在酒桌之上还给你准备了一只酒杯吗?你今日飞书告知我有事要谈,我怎能不准备一下?慢待了伊兄你……”

黑暗之中的人影现身在南君饶的桌前,摘下黑色面罩,正是伊玞,他似乎并不是很领南君饶的情,坐在了南君饶的对面,却甩手把面前盛满酒水的酒杯摔在了地上,寂静之中一声碎响,分外醒耳。

南君饶并不惊讶,也不生气,依旧是那温和的笑意在脸上。

“南庸,去,再去取一只酒杯来给伊少爷。”

“是,王爷。”

那南庸眉眼轻瞟伊玞,似笑非笑,转身便去给伊玞取酒杯去了,此人神态,亦不像是一般之人。

“王爷不必劳烦为我取什么酒杯了,我此次前来,只为应证一件事情,此事得到应证,我立刻就走!”

南君饶似乎对于伊玞说的事情也不是十分的感兴趣,他依旧悠闲地仰面喝着酒,抬眼看向伊玞。

“哦?什么事情让伊兄这么着急,这个月我已经是第二次为你清了我王府的场,我们从前可是说好的,一月只能如此这般一次,否则,会让外人生疑的。”

伊玞冷笑一声,满眼都是对于南君饶如此淡定表现的佩服之色。

“王爷不愧是王爷,做出这么大的动静来,愣是没有知会我一下,本来我还以为,王爷多多少少会对于我有一点儿愧疚之意,可是现在看来,王爷没有当真是没有念及一点旧情。”

南君饶微微蹙眉,满目疑惑地看着伊玞。

“伊兄指的我没有知会的事情是什么?能不能直接点明呢?”

伊玞看着南君饶那一脸自然的无知相,心中的怒气一下子涌起,拍桌而起。

“王爷一定要这般对我吗?昨日灵王生辰,世子进献的那把人力按摩椅,我听说王爷也参与其中的制作了?”

南君饶眉目之间疑惑更重,但是依旧没有生气,朝着伊玞点了点头。

“没错,那按摩椅确实是我与家妹一起参与制作的,有什么问题吗?”

伊玞不可置信地看着说到了这儿还依旧装傻的南君饶,无语轻笑。

“看来王爷是真的打定主意要装作无知了,好,那我就跟王爷来讲讲,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今天早朝,世子殿下并未出现,这王爷可知为何?”

“哦,此事我知道,我见瑜皇没来,还专门问了问莫欢于大总管,他说世子身体不适,想必是昨日灵王生辰给累坏了,怎么?你要说的事情跟瑜皇还有关系?”

伊玞深吸一口气,无论如何,这南君饶的样子在他的眼中都像是在做戏。

“昨日灵王生辰,世子殿下敬献的那把人力按摩椅,被人动了手脚,有人在椅背之中安装了一只带毒的暗箭,世子及时发现,谎称要替灵王试一下按摩椅,其实是暗中为灵王挨了一记冷箭,现在,还在皇储宫之中昏迷不醒!”

“什么!”

南君饶听完惊起,甚至不小心掀翻了酒桌,伊玞起身一躲,对于南君饶的反应甚是意外,他都开始混淆了。

“王爷当真是不知此事?”

“当然不知!我虽与你一样,都有掀翻灵王政权之心,但是如伊兄所言,这般做事,未免也太欠考虑了,若是灵王一死,你们伊家难免会被扯上关系,我也难免难逃干系,再说了,我若真是野心勃勃之人,那就应该连着瑜皇一起灭之,光害灵王,那王座不一样不是我的。”

南君饶满目的诚恳,伊玞一下子乱了心神,南君饶见他不语,接着解释着。

“伊兄未免把我想的太过无情了,我听完才明白,为什么伊兄一来我这里就有如此大的愤怒,伊兄一定是认为此事是我所为,为的就是弃卒保帅,可是伊兄你也不想想,如今当朝只有你我二人的身份最为尴尬,同病相怜,一个是已经被灵王疑心的辅相,一个是灵王以为随时会威胁其子皇储之位的南家,你我都是灵王的心头刺,眼中钉,我要是弃之与你,岂不是在这朝堂之上再也无依无靠了?先不说刺杀灵王此事的凶险,世子这边家妹伊璃刚刚有所起色,我怎能如此唐突行事呢!”

听起来,这南君饶说的却好似是处处在理,可是伊玞再也想不到,除了他南君饶,还有谁能在那人力按摩椅之中安装暗器。

“王爷说不是自己,那我最后一问,那人力按摩椅是多稀奇的物件儿,这宫中没人知道其制作方法和道理,只有你和伊璃知晓,可我听伊璃说,那暗箭藏得及其巧妙,跟脚蹬的轴轮相连接,只要有人蹬,那暗箭就会立即射出,懂得这道理的除了王爷,还能有谁?”

“伊玞你如此说,本王可就生气了。”

难得能够看见这南君饶的脸上显现出了温怒的神色,伊玞冷眼,等着他的解释。

“这宫中深险,能人众多,伊兄你就能确定,那些工匠之中就没有可能……”

伊玞现在已经由刚来时的笃定变成了现在的彷徨,此时那管家南庸拿着一只新的琉璃酒杯走了过来,看见了这一地狼藉。

“王爷,这是怎么了?难道前几日的那个刺客又来了?”

南庸慌忙上前查看南君饶是否安好,这话却引起了伊玞的注意。

“刺客?王爷府内还遭了刺客?”

“是啊,伊少爷,就在上月末,那刺客来势汹汹,就是来取王爷性命的势头,幸亏王爷伸手还算敏捷,这才无事躲过。”

“南庸,谁叫你多嘴,只是平常事,还要郎帆伊兄上心。”

“王爷觉得这是平常之事吗?可有怀疑的对象。”

南君饶摇摇头。

“本来是怀疑灵王陛下派的杀手,但是现在看来,伊兄今日所说之事与我遇刺之事相隔很近,应该是一伙人所为,只是现在还不清楚其目的是什么,除掉我,你,还有灵王,能有谁得到好处?”

“世子?不可能,世子自己都受伤了。”

南君饶微微一笑,忽然放低了声调。

“若是家妹没有发现那暗箭,世子自己也许就不用上演这一出苦肉戏了……”

“你是说?”

伊玞满目惊讶。

“我只是猜测,这整个灵幽国都知道,世子因为自己生母明夕皇后的事情,曾经一度抗拒灵王陛下,也就是这两年才得以缓和,这世子心中所想,我们怎能知晓。”

“可是王爷你不是多系试探,这世子殿下明明是对着王位没有兴趣的啊。”

南君饶嗔怪地望了一眼伊玞,轻笑着摇摇脑袋。

“伊兄真是心思单纯,要是你在世子身边,估计早就被除之了,世子那般做,只是为了试探我有没有夺位之心罢了,要是我显露出一点兴趣,怕是我也不会活到今天了,他圣瑜皇要是真的不在意这王位,怎么会因为一个灵幽国与幽灵国的差别,而严惩了伊璃呢。”

伊玞现在,已经完全沉迷在了南君饶所说的局面之中。

“伊璃单纯,如今这世子戏码一出,转换的十分巧妙,怕是伊璃对世子的倾斜更甚,对你我的戒心更重,世子之前对于伊璃的喜爱不知会不会有所变更,若是不变,伊璃能够成为我们最得心应手的工具。”

伊玞想起今日白莱对于自己的质问,知道南君饶所言不错。

“我伊玞暂且相信王爷,今日莽撞,还望王爷见谅。”

听到伊玞如此一说,南君饶瞬间扬起和善的笑意,上前拍了拍伊玞的肩头。

“伊兄此话严重了,今日之事,换做是我,也会冲动,我十分理解,你我都是被圣家背弃之人,不论是为了各自的家族还是人道,都应该搏出这一口气,我们现在需要的是时机,伊兄欠些沉稳,既然误会已经解开,天色已晚,伊兄还是趁着夜色,赶紧回府去吧。”

伊玞朝着南君饶作揖告辞,转身跃步上墙,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南君饶看着他消失的身影,脸上的笑意渐渐消散,慢慢变成了一张生冷的脸。

“王爷,弃卒保帅之计以败,本可以一举两得,杀了灵王又灭了伊家,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南庸为南君饶倒上了一杯烈酒,递到了他的面前,南君饶接过,仰面一饮而尽,烈酒入喉,撩得南君饶不禁蹙眉。

“本以为这伊璃是我绝好的跳板,没想到这跳板竟然在关键的时候折了……怎么就偏偏让她看见了暗箭呢?呵……”

南君饶冷笑一声。

“目前的局势也不是完全不可扭转,本是觉得瑜皇要比他父皇要好对付的多,本王爷都以为胜券在握了……如此这般,现在就变一变,留着伊家,让我好好在伊璃这丫头的身上下下功夫。”

南君饶解下腰间的白龙玉,眯着眼睛把玩着,忽地倾颜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