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的时间转瞬即过。
看着十七身披嫁妆,明媚皓齿的从宫里出嫁的时候,我怔愣了片刻,最后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凌慎站在我的身旁,牵着我的手,似乎是没有办法理解我这来得那么突然的眼泪,微微皱眉,“怎么哭了?”
我抽了抽鼻子,“感觉有种女儿跟别人跑了的失落……”
凌慎:“……”
突然,凌慎拉着我不断的往前走的时候,我随手抹了一把眼睛,慢了半拍的问,“你带我去哪里?”
凌慎头也不回,“生女儿。”
我:“……”皇上你这样真的好么?光天化日之下,你要做的事情应该是批改折子批改折子啊……
当然,我和凌慎后来并没有那个那个……因为在我们即将踏入栖梧宫的那一刻,卫昔突然不知道从那个地方跑出来了,满脸着急的说,“皇上,前方送来八百里加急,有几位大臣已经在御书房外等候了。”
我感觉周围刚刚还有些轻松的氛围突然一下子消失了。
凌慎难得的怔了一下,然后紧握了一下我的手,语气沉沉的,不知道怎么的听在我的耳朵里有种风雨欲来的味道,“现在就先放过你,先欠着,下次一起补上。”
我:“……”
凌慎把话说完就走了,我站在原地怔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迈进栖梧宫,十五和十九正站在一旁掩嘴而笑,看见我进来,那嘴边的笑容来不及收起,知道我已经看到,干脆就掩都不掩,明目张胆的笑了……
我无语的瞪了她们一眼,看见她们不惧反笑,心里更是郁闷,转身走进了书房。
一进书房,看着美人榻上白衣如雪,眉目似画的温止珩,我眼睛蓦然睁大,“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着急的走过去,想要把他从美人榻上拉起来,好把他推到一个比较隐蔽的窗外的视线看不见的地方,可是才一碰到他的衣袖,便被他借力一拉,往他的方向倒去。
结结实实的砸到了温止珩的身上时,我闻到温止珩身上淡淡的清冽的酒香的同时,还听到了温止珩觉疼发出来的闷闷的一声。
我的脑子里瞬间只剩下一个念头,他喝酒了……
不但喝了酒,还破天荒的似乎是……喝醉了……
在我的记忆里,温止珩是一个严谨自律的人,有的时候在某些方面甚至达到了一种在外人看来都觉得很苛刻的程度,而他犹然不觉,许是因为多年来形成的举止,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我与他初初相识的时候,除了他的妹妹祭日的那天,其余的时间里他从不喝酒,大多数的时候要么不喝,要喝就是喝茶。他曾说,酒会使人迷醉,看不清眼前的一切,而他始终愿意做一个清醒的人,所以,若非不得已,他总是滴酒不沾。
我不是没有看过他喝酒,可是这么多年来,我从来不曾见过他喝醉。即使是在他的妹妹祭日那天,即使他喝了很多很多的酒,可是他的眼神就是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清醒,不但眼神,连走路的姿态都和常人无异。
说实话,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他这样这么奇怪的人……
可是今日……
我想了想才恍然大悟,昨天,昨天是他的妹妹的忌日。
我挣扎的从温止珩的身上挣脱出来的时候,他的眼睛闭着,可是手却紧紧的扣住了我的手。
“扶枝。”他突然喃喃出声。
我怔怔的看着他,他……他真的醉了?还会叫我的名字……
我抬起手,颤颤巍巍的轻拍了几下他的脸颊,“温……温公子?”
温止珩好看的脸上毫无反应。
这……睡着了?
我又试着让他松开我的手,可是无论怎么掰开他的手指,可是每次都是刚掰开一个,打断去掰开另一个的时候,那被掰开的手指又会不由自主的再次扣紧我的手腕,可是我的一番努力下来,到最后的最后不过是再次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温止珩的睡颜很安静,睫毛乖巧的垂下,在眼蚕留下淡淡的阴影。只是眉头微微锁起,也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情景,让他这般的神伤。
蹲在美人榻身边蹲久了,腿有些发麻,我看了一眼地上的地毯,在地毯上盘坐下来。
美人榻边放了一本书,我凑近一看,发现是一本游记。这一本游记,与我先前看到的游记不大一样。先前看到的游记,里面记载的是大樾各地地方的风土人情,可是现在被我抓在手里的这一本,里面除了有记载大樾的风土人情之外,还有西凉国、华笙国等的国家的风土人情,像是一本认识世界的手册的一般。
著书的人默默无名,我派人去找了他别的书,可是到头来只得手里的这一本。不知道这本书的著书人到底会是怎样的人呢?大概是既乐于游山玩水,也善于记录文字的人吧……
也有可能这本书的著书人也已经不在世界上了,毕竟,要走完那么多的路,走过那么多个国家,这得需要多少的时间啊,而人的生命又是那么的短暂。
这本游记一共分了十章,每章介绍一个国家。第一章为大樾,而西凉在第二章。我看了看,然后直接把书翻到了第二章。才看了西凉的原来,手腕一动,抬头一看,温止珩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睛里有难得未见的一片的茫然,好一会儿才渐渐变得清明。
我把手从他的手心里抽出来,然后从地上站起来到桌边给他倒了一本水,端到他的面前,“喝点水吧。”
温止珩正在用手指揉着眉心,闻言手势顿住,然后伸手接过我递给他的水杯,声音有些嘶哑的道谢。
我在旁边的凳子坐下来,看着他把水杯里的水一口一口的慢慢喝完后,才开口说话,“那个……温公子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温公子浅笑了一声,“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我醒来会身处此地。”
好吧,精于算计办事谨慎得滴水不漏的温公子又回来了……
我低低的嘀咕了一声,“我在想皇宫里的守卫是不是都是吃闲饭的,所以才会让你在皇宫里自由来去如入无人之境一般……”
温止珩依旧浅笑不改,“你可以说大声一点,不过你说得那么小声我都已经听到了,所以……你不用客气。”
我:“……”
过了好一会儿,看着温止珩脸上宿醉的影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之后,我用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温公子,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换身衣服了。”
温止珩低头嗅了嗅自己的衣袖,再抬头的时候脸上是一片的风光霁月,丝毫不见任何的窘迫,“那我先告辞了。”
在他即将离开的时候,我轻叹了一声,叫住他,“温公子,斯人远去,常怀心中,自当珍重,不可忘忧。”
温止珩没有回我的话,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书房内。
温止珩的妹妹都离开那么多年了,不过我直到现在也没弄明白,为何温止珩会对她这般的念念不忘,似乎从她离开到现在,他对于她的感情连一分都没有减淡。
我想那个女子一定是一个会让人很喜欢的女子,她也许有美丽的容颜,很娇俏的声音,很好的品行和性格,所以温止珩才会对离开的她那么的怀念吧……
在书房里练了一会儿字,十九走进来,“娘娘,外面来了一个丽霖宫的宫女。”顿了顿,她又说,“据我所知,那个宫女好像是丽妃娘娘的陪嫁丫鬟。”
我放下手里的毛笔,“找我的?”
十九点点头。
“那就让她进来吧。”
十九面上的神色有些犹豫,“可是娘娘,丽妃都被皇上软禁在丽霖宫里,你还去接见她的宫人,要是落在一些人的眼里,她们还不知道会怎么说娘娘你呢……”
“我知道你的意思。没事的,去把那个宫女叫进来吧,我自有分寸。”
十九很快便把那个宫女带了进来,然后默默的退到一旁站着。
我看着那个宫女,“你家主子找本宫何事?”
那个宫女进来后便一直低着头,额头都快碰到地上的地毯了,“丽妃娘娘希望皇后娘娘可以去见她一面,说是……念在往日的情分上。”
往日的情分……
我仔细的思索着这几个字,随后才问,“丽妃让你来,只是说这么的几个字吗?”
宫女点了点头。
“本宫知晓了。你可以回去了。”
那个宫女抬头诧异的看了我一眼,“那皇后娘娘是答应去看我家娘娘了?”
“觉得该去的时候本宫自当会去。”
我用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打发了丽妃宫里的宫女,那个小姑娘若是从宫女那里听到我这样的回答,不知道会不会气得跳脚呢……
想着丽妃也许会暴跳如雷的模样,我轻轻的笑了一声。
虽然这句话听起来很像是戏弄,可是我却没有这样的心思。我会这样的说,不过是因为,我不知道该不该去丽霖宫里。
我无法预测丽妃会对我说些什么样的话,也不知道她会请求我给她什么样的帮助。我只是出于对于未知的某一种推惧,不想去参与到那些似乎怎么看都看不清前景的局中去……
不过,现实中似乎是有些讽刺的是,即使我一直在追求简单,可是却总是深陷复杂的迷局当中,难寻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