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端给我一碗红枣桂圆粥的时候,小心的看了看我的脸色,然后又小心翼翼的对我说了一句话,“娘娘,你要不要去外面散散心?”
我百般无聊的一汤匙一汤匙的搅拌着碗里的粥,没有语调的回应她,“外面有什么好看的?”
十五见我没有像往常那样干脆利落的回绝她,顿时有些激动,“娘娘,你整天都呆在西殿也不好,再说了,太子爷……也有好几天没来西殿了,我觉得娘娘应该要主动一些。”
我慢悠悠的放下手里的碗,朝她笑了笑,“主动什么?我觉得现在的生活状态挺好的。”
自从那日从承乾宫回来之后,太子爷便再也没有踏足我的西殿,有些奇怪的是,我也没有主动去过他的东殿找他。就连每日的请安,我们的请安都不是同时结伴而去的。因为在每天我醒来的时候,宫人便已经来报告说太子爷已经早早就出门去了。
后来的几天里,即使我有心去追太子爷的速度,却发现太子爷的速度每次都会比我快上那么的一点点,而且,因为太子爷是从来不等人的,所以我的早起并没有改善任何的情况。
碰了几鼻子灰后,我便明白,太子爷似乎是有意支开我了。
因为,这样接连的错开实在是让我没有办法自欺欺人的对我自己说太子爷只是比我起早了一些而已,他又不愿意等人,所以我才一直跟不上他的脚步。
于是我后来便干脆的改变了主意,每天该是怎么样的就怎么样,该什么时候起床就什么时候起床,该什么时候出门就什么时候出门,再也没有把整个西殿弄得兵荒马乱,一片狼藉的去顺应太子爷的速度……
因为每天都有去请安,我知道皇上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太医也道是病入膏肓,已经玉石无效,宫里的白事准备事项也已经暗暗在开始准备了。
璟王没有回他的封地,他留在了宫中。几次请安的时候,我都看到了他,但是彼此之间都都是相互点头致意,然后错身而过而已。
所有人都把目光聚集在承乾宫里,东宫里的美人们大概也意识到了这时重要的关头了,彼此之间都安分了不少。
谢良媛也没有再来和我说那件事情,也不知道是想通了还是已经另作筹划。我前几天也对来请安的她们说,让她们这一段时间都不用来请安了。她们有些疑惑的看着我,但是倒是没有人提出什么问题来。
没有人来请安,太子爷也没有来西殿看过我,我也没有出西殿去御花园去散心,除了来来去去的十五十七十九三人,我几乎再也没有见过其他的人。
西殿里好像也变得特别的安静了,仿佛,被世人遗忘了一般。
我很少会去考虑现在四周的情形到底是怎么样了,尤其是那日在承乾宫里听到皇上的那一句话之后,我更是没有心思去思考这些问题了。
我的心境好像是湖底一般,无论湖面是怎样的动荡不安,我这里缺始终是平静的,或者说是死寂的。
“娘娘,我们去御花园散散步吧,就当是消消胃里的积食可好?”十五再次眼巴巴的劝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重复了太多遍这样的话,她的语气不抱希望的干巴巴的。
我看着空空的瓷碗,沉默半晌,出人意料的道了一声“好。”
十五轻扶着我在御花园里散步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明媚得耀眼。
我看着她,看着她四处张望着四周的风景,不知不觉的脸上也带了几分笑容。
御花园里并没有什么生气,除了那长青不枯的竹子盈盈着一片绿意外,其他的地方都还只是一片的黯淡和空寂。又走了几步,我看着上面有点点的唯有靠得很近才能发现的点点绿色,发现原来干枯黝黑的树枝似乎是有抽芽趋势了。
大概是,春天快要来了吧。
我抬头看了看天,天空一片湛蓝,却没有阳光。
我看得愣神,十五却在突然之间有些激动的扯了扯我的袖子,“娘娘,快看,那里有一个风筝,是蝴蝶呢……”
我顺着十五手指指向的方向看去,发现那片天空里还真的飘着一个大大的蝴蝶。那个蝴蝶飞的好好的,只是远处宫阙重重,也不知道是那个宫里的娘娘放的风筝。
我和十五仰首看了一会儿后,便打算回宫里去了,就在此时,那个风筝突然从天上掉了下来,挂在了一棵树上。
十五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吓到了,“啊”了一声。
她想往前走几步,却被我制止。
“娘娘,那风筝掉了呢。”
“嗯,让风筝的主人来捡便是。”
“……哦。”
蓦然低下去的声音让我瞬间有些好笑,“你要是喜欢,改天我们也可以拿个风筝来御花园里放的。”
“真的?”
“自然。”
和十五说话的期间,不远处已经有一个宫女匆匆忙忙的来到了那棵挂着风筝的树下,可能是那个宫女并不会爬树,她只能站在树下仰着头焦急的看着。
十五看看我,手脚有些按捺不住的小动作,“娘娘,我会爬树,不如就让我过去帮一个那个宫女吧。”
我看着她,摇摇头,“不用了,你看,她的主子已经跟来了。”
不远处,一行人簇拥这两个人已经来到了树下,仔细一看,竟然是德妃和苏汐默。
苏汐默,我在心里默念这个秀气的名字,然后挑挑眉,心想难道这未来的璟王妃已经定下来了?
“娘娘,我们是要过去,还是回去呢?”十五语气有些不确定的问我。
“回去吧,也没有什么好看的。”
才走了两步,突然听到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在背后响起。回头一看,看见一位粉衣的宫女正匆匆忙忙的在往我所在的方向赶来,“太子妃请留步。”
我脚步一顿,安静的等在原地,看着小宫女一步一小跑的气喘吁吁的往我的方向跑过来。
“太子妃,奴婢是德妃娘娘宫里的宫女,德妃娘娘说相请不如偶遇,她和苏姑娘正在放风筝,太子妃若是有兴趣不如移步一起。”
我沉默了一会儿,心里有些犹豫不决,但是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
可是也许是我思虑的时间过长了,待我打算转身往德妃她们所在的方向走去的时候,德妃一行人却已经走到了我的面前了。
行礼过后,我与她们拉扯了几句话,平淡无奇的话语,顿时觉得有些兴味黯然,便有了打算回辰和宫的念头,正要提出,却看到德妃扬起兰花指轻轻点了一下自己的鬓角,仿佛突然记起了些什么重要的事情的样子,语气稍稍有些懊恼,“说了那么多都忘记把最重要的事情说出来了,人老了就会这样,太子妃见谅啊……”
我有一瞬间的怔愣,但是随后微微一笑,“不知道德妃要和本宫说些什么呢?”
德妃仔细的看了看我的脸色,才慢慢的说道,“最近我看太子的脸色不大好,今日里在承乾宫里还有些咳嗽,想必是太过于忙碌政事的缘故。今日遇着太子妃,发现太子妃的脸色也有些苍白。臣妾那里有道汤羹的方子,对于身体大有补益,太子妃可是需要本宫派人送到辰和宫去?”
德妃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嘴边一抹浅淡的得体笑意,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对晚辈表达适时的关怀的亲切长辈。我差点便要情不自禁的答应,但是想到那所谓的方子,最终还是不动声色的委婉拒绝。
德妃一脸的平静,也没有被泼冷水的难堪,保养得宜的脸上甚至连一丝尴尬都没有,似乎我的拒绝是在她意料之中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也就罢了。太子贵体金安,想必太医院的太医们也肯定会想尽办法替太子调理身体的,这方子……确实是我过虑了……”
我勉强的扯出一抹笑意来。
德妃这一番话说得我都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了。
现在的情景看起来就像是她的一番心意被辜负了一样,使我在之中落尽下风。其实说来,就算是答应了也没有什么的。毕竟那个方子,也不是她送来我辰和宫我便一定会用的。先前到底是我拂了面子,如果德妃见不得别人这样对她,也怪不得她此刻这样对我。
想到这里,我说,“德妃娘娘误会了。本宫并非这样的意思。德妃娘娘对太子的关心,本宫自是会加以转达的。至于那个方子,若是德妃娘娘不计前嫌,本宫回去以后便立刻派人到你的尚清宫里去取。你看如何?”
德妃有些诧异的看了我一眼,接着便走过来把我的手拉到她的手里轻轻的拍了拍,看起来似乎是对于我的回心转意十分欣慰的模样,“太子妃能够这样想,自然是很好的。”
和德妃又说了几句台面上的话后,我的目光落在一直站在德妃身侧从头到尾都未发一言的苏汐默身上。
她今天穿了一身浅粉色的裙子,整个人看起来犹如春日里的桃花一般,淡雅中带着艳丽,很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