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宗主抖了抖有些麻木的右脚，看着身边有退却之意的几位长老，眉头微皱，方想开口呵斥几句。

不料，施瑶已飘飘然落到他身边，面对着诸多曾经的对手，神色不改，语气略显低沉：“我相信在场的诸位长老都比我更清楚它……的来历，难道你们真的以为，就算你们出了魔……”看着在场多人都是变色，施瑶赶紧改口：“这地方，就能逃出他的手心吗？生灵涂炭之时，又岂有我们玄师苟且之处？”

她言辞尖锐，刺到了很多人的痛楚。他们所求的不过是一条生路，可如果逃避换不来生路，唯有一战方有一线生机，又究竟该如何抉择？

几名想逃走的长老中有少数已有犹豫之色。

施瑶面露喜色，方欲再说几句，一名长老却是霍然向前踏出一步，抬手指着施瑶，目光炯炯，竟似有谏官风采：“非我族类，其心当诛！你可知道，你们这是在冒犯圣使，快些跪下向圣使求饶，还可恕你死罪！”

其后有几名狂热之徒听了这话更是激动，齐齐往前一步，大声呵斥：“妖女，还不快快道歉！”

施瑶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看着那几个已有犹豫之色的长老又渐渐坚定起来。心中明白他们必然也是魔宗教义的狂热支持者，对于魔宗的崇拜恐怕还要超过对楚宗主的恐惧。但很快她就有了注意，笑着拦下了轻哼一声就想向前的楚宗主。

楚宗主眉头微皱，也有不解，连说话都带着些许轻蔑：“你担心他们做什么。”

此话一出，向前的几名长老身躯一震，想着楚宗主当年的残忍手段，心底发寒，便想后撤。只是这众目睽睽之下，又只能硬着头皮顶在前面，额角已冒出虚汗。

当先的长老在楚宗主的注视下，也是双脚微颤，连面色都有些苍白，可是他的语气依旧强硬，“楚宗主，大家都敬您是条汉子，这些年圣宗在您的带领下，也有兴盛之意，可是这等明显违背教义的事情，我们……万万是做不得的啊。”

这话一出，立刻得到了很多人的附和，甚至包括一些态度坚定的长老，都是齐声劝道，“宗主，您可要三思啊，如果得罪了圣母娘娘，我们……”

“哼！”

楚宗主低声喝了一句，道：“你们还真的以为，没有你们，我楚某便当不得什么了吗？实话与你们说了，今日……你们若是走，我绝不强留，谁要是想阻拦楚某，可怪楚某手下无情！”

他这话说得仿佛全然不在意魔宗长老的战力一般，几人脸上都涌出一股潮红，却又不敢发作，只能强自忍着。只是脸上的那份坚定，终究还是少了许多。若再想让他们是刚才那样与楚宗主同心同德与陌白作战，恐怕再无可能。

施瑶将众人的神色收入眼中，心中一动，已经有了主意，笑了笑，往侧前方走了一步，拦在楚宗主前面，向着众人轻笑道：“你们若是要走，我倒是无所谓，毕竟我并没有攻击过你们的圣使，相反，在座的诸位……”

众人本是看着施瑶一笑倾城的面容，都在吞咽口水，可接下来听到的却让他们面色大变。方才他们担心的就是这个，这下本施瑶拆穿，更觉恐怖。回想起圣母这些日子所吸收的鲜血数量，更是心中胆寒。这等完全以鲜血饲养出的生物，该是何等的可怕！就是他们这些杀人如麻的大人物，也是不敢去轻易猜想。

施瑶看着众人逐渐沉重起来的表情，心头一喜，知道自己猜对了。正想再加上一把油，把这把火烧旺再烧旺些。就听得身后传来“啧啧”的怪笑。

施瑶色变，猛地回头。楚宗主也是面色微变，斜跨一步与施瑶并排。在他们两人身后的诸多长老皆是齐齐变色，抬头看去。

陌白的上衣不知什么时候已被撕裂的粉碎，他的上半身裸露在潮湿的空气里，稍显弱小的身躯上满是血丝，血丝如同缠绕在树干上的藤蔓，蜿蜒流转，血丝中似乎蕴涵着极为恐怖的力量。

那声怪笑，便是从陌白那里发出。此刻的他，正垂着头，插在身前的听轩，剑柄摇曳，如同沉睡的神兵，正在等着主人的召唤！这柄听轩，再也不是洛亭之前赠予陌白的听轩，这柄听轩被血气完全覆盖，毁灭了洛亭所有的痕迹，包括那漫天的剑意，那绝强的洛瑶剑！而这，也成了压垮施瑶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终于是决定循着洛亭的足迹，大义灭亲！

“楚宗主，我看这事……只怕。”施瑶仔细打量着听轩，心底有些不安，偏头向一旁的楚宗主说道。

楚宗主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施瑶说的话。旋即，便是陷入了深思。时不时抬头朝陌白看向几眼，但终究……心中没底，他只觉此刻的陌白似乎还在沉睡，又或者。

“不好！”

他忽然色变，失声叫到。

他想到了禁文中的那唯一一句用金笔书写的话：生母苏醒时，万物沉睡，只有他的剑犹在挣扎！

说话间，他身影更快，直扑陌白。一旁的施瑶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但看了楚宗主的表情，知道这件事绝不容易，当下也是赶紧跟了上去。只是她手臂负伤，终究还是影响了她的行动，连跃出的动作都有些变形。原本引以为傲的身手，居然是慢了楚宗主半个身位。

可这一切终究已经晚了！

他们刚一动身，陌白已是抬头。他面无表情，只是他额角的那张怪脸似乎更加清晰，隐约似能看出一个小女孩的面容。她的眼睛满是玩味的笑意，然后她伸出了手，轻轻一点，仿佛是穿透了陌白的皮肤。

在她之下，陌白浑身血光大盛，让人无法睁眼。一把抓住听轩，拔剑挥剑，一气呵成。一道寒芒直刺楚宗主，他自己身体爆射而出，一柄血红的听轩直刺离了楚宗主半个神位的施瑶。在这一刻，他的思维似乎是清晰的。而也是在这一刻，自祭坛中跳出一只似猴非猴的生物，浑身长着白毛。一只连着一只，瞬间便是将陌白身后的空地站满。

祭坛上响起一道清脆的笛声，这些“猴子”似乎是得到了指令一般，怪叫着，跟在陌白身后向众人扑了过来。

寒芒方至，楚宗主奋力一掌，却是被这道看似寻常的寒芒击的飞退。然后他就看见，那道光与那双无情的眼眸刺向了施瑶。空中的施瑶面色微变，快速在自己身前布下数层防御，可听轩岂非凡兵，几乎在瞬间，便是将施瑶如“豆腐”一样的防御圈撕得粉碎。

听轩已至身前，施瑶睁大了眼睛，露出微笑，终于能随洛亭而去了吗？

“陌白！”

一声暴喝不吃从何而来。

听轩忽然止住，剑身抖动不停，“师娘，您……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