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感受到了旁边少年目光的变化,但她并不能确定少年心里想的是什么。她好几次都要开口询问,可又觉得有些事情,不问似乎比问了更好。如此想着,她便再也没有说话,向陌白点了点头,又往前看了眼,并没有什么人走来,这才当先走了过去。

陌白自然是紧紧跟着,这里的一切对于他而言都是陌生的。而且他已经两次在这魔宗总坛中受到阵法的困扰,至少是在现在,他并不敢离如梦太远,却也不敢离如梦太近,若是有人来了,唯恐如梦难做。

两人的距离不远也不近,就这么下了坡。

前方亦是一条很直很长的甬道,这不禁让陌白微微变色,有些迟疑,“难道这魔宗总坛连续几层都是这样吗?”

走在前面的如梦兴许是知道陌白的顾虑,低声解释道:“这条甬道的确是直的,你仔细看两边,就能看出与上面不同的地方了。”

闻言,陌白定睛向两旁的石壁望了过去,不多时,他便是发现了石壁的特殊之处。这里的石壁远不如上一条甬道边上的石壁的光滑,几乎每隔不远都会有一个明显的刻痕,只是甬道或许是真的修得太直,并不能看出刻痕后面到底是什么,陌白刚想开口询问。

如梦已经抢先解释着说道,“每个刻痕之后都是一条新路,每一条路在圣宗的地位都不一样,越往里走,路上人的职位越大,一般而言……寻常弟子是不能往里走的。”

圣女,虽然是名不副实的圣女,但她毕竟是名义上的圣女,自然是不在寻常弟子这一列。在路过第一条岔路的时候,她连头都没有偏,直接走了过去。反是看着她过去正想要出来的几名魔宗弟子,连忙垂下头,躬身行礼。

只是或许是心里的不屑,他们虽然在动作上做足了礼仪,但是并没有开口说话,显然也就是为了避免他人指责,不然连这基本的躬身只怕都不想做吧。

但也是因为这个巧合,陌白跟在如梦身后走过,他们都没有发现。而之后连续几条岔路里居住的魔宗弟子、执事,因为等级较高,这个时间段刚好又是忙碌的时间,都是没有人。这一路出奇的顺利,两人居然是很轻松地走到了最后一条岔路。

又是一条下坡,环形坡度比上一条更为抖。站在坡道前,如梦再次看了眼身边的陌白,缓声道:“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接下来的路,我的记忆有些模糊,并不能帮你。只是作为朋友,我再次提醒你一声,元清在魔宗,根本算不上什么人物。”

这已经是如梦第二次说这句话了,这一次她目光凝重,双眉间微微有些担忧。此刻,她的内心是复杂了,到了这禁地之外,她反而没有先前那么的……洒脱。她心中的担忧更甚,可她偏偏不敢告诉身边的人。

“嗯。”陌白点头,沉默了一会儿,他在动身的刹那,还是停了下来,轻轻地说了一句,“谢谢。”

然后身影一动,拿着听轩,紧贴着石壁走了下去。

如梦眼神复杂,看着陌白渐渐下沉的背影,深深地望着,许久后,她才缓缓收回目光,转身向右侧的甬道走去。这里……灯光远超其它的甬道,地面也铺着厚厚的细沙,赤足在细沙上,仿佛能听到海风,可是大海在哪呢?人心么?

…………

福凌关城墙。

关外,风吹卷着沙尘,远远就能闻到里面潜藏的血腥。狄人灰黑的军帐密密麻麻,闪着星火,点亮了夜空。那股厚实感也压迫着每一位福凌关城墙上的军士,他们脸上疲态尽显,拄着军旗的手,也是伤痕累累,他们……真的倦了。

狄人就如同永不知疲倦的魔鬼一样,高强度的进攻已经维持了半个月,若不是前段时间北岸军的加入,只怕福凌关早已经被破了。所有福凌关的守关军士都很感谢,那个从天海来的贵人,是他不辞辛劳,不惧艰险地来到福凌关,才带了天海贵人的支持,才给他们带来了希望,也因为他……战争渐渐演变成了拉锯战。

温伟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看着暗沉沉的天气,隐约间还能看见月亮的轮廓,他看了下身边的副官,“几更天了?”

副官看了下夜色,约莫的估算了下,才回答道,“回小王爷的话,三更吧。”

“三更么?”温伟将目光移向远方,狄人的军帐今日出奇的安静,连平时助兴的歌舞都失了踪迹,所有的狄人都仿佛沉睡了一般,再无往昔的狰狞。

他皱了皱眉头,有些看不穿狄人的心思。延续了半月的进攻,在这双方都疲倦的时候,他们这是要放弃吗?胜利的曙光,似乎马上就要来临了。

朦胧间,他似乎是看见了北地二十三军团都站在他面前欢呼,“慈王、慈王。”

四周寂静无声,城楼两边的火把忽明忽暗,偶有几名军士路过,对着两人恭敬行礼,带着崇拜的目光远离,这座城,连同着城里的人都已疲倦至极,这已是他们最后的精气神。没有人知道,这座残破的城,这些力竭的人,是不是还能够经得起狄人的下一次进犯,只是为什么今晚会这么的安静。

没有人敢打瞌睡,所有人都是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对面,就算是靠在墙上休息,都不敢轻易地闭眼。他们并不知道,北狄城今晚来了一个贵人。甚至比温伟还要贵的贵人,她来自平月城。

一连找了几日,都没有找到陌白的丝毫踪迹,坐在诸位的施瑶看起来有些憔悴。她强打着精神看着下面争吵不休的诸将,忽然来了火气,“够了。”

她的声音太小,根本没人听。争吵声,甚至都淹没了外面滚滚风声,还有那些沙尘。将士手上的武器依旧,但并没有以前铮亮。

“够了。”她又说了句。

还是太小,反是几名将领的争吵声在这嘈杂的军帐里显得有些突兀。

“我看困月帝国那群杂碎已经是强弩之末,现在停止进攻,你们脑子里难道装的是浆糊吗?只要过了这福凌关,半山之后……尽是肥沃的土地,以我们现在这样的精兵,收回北地并不是什么难事,为什么要停止!”

这是一名很年轻的将领,他侃侃而谈,如同骄傲的孔雀,傲视着眼前这群在他眼里无比腐朽的老人,他甚至觉得北狄要尽快的交给他们,只有这样……北狄才有未来。

他偷偷了瞟了眼自从入了军帐就再也未曾动过的绝美女子,他并不知道她的身份,只知道那些他需要仰视的人,都如同小丑一样拜服在这位绝美女子的脚下,如同奴隶一般的跪添。他突然觉得,自己这番精彩绝伦的演讲定然会获得这位贵人的赏识,自此平步青云。

所以当他看到所有人都被他这正确的见解折服而默不作声的时候,他再一次轻蔑地笑了笑,想用更大的声音唤起所有北狄人心底的野心:“那可是北地啊,可不是我们北狄那些贫瘠的土地能够比拟的,如果得了北地,我们北狄定然会强大数倍,将来侵吞困月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