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仿佛有着强大的吸力,拉拽着他的身体往下走,他在最后的光亮前,似乎是看见了那只巨龟,他伸出抓着听轩的手想要去抓,但水底的吸力实在太大,他只能放弃。

水深处,已无任何光亮,他像是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永恒的夜,就连他紧紧牵着的那个人,他也看不到半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牵着她,仿佛这一切都是下意识中的,就像他会下意识抓紧听轩一般,能带给他些许根本就不存在的慰藉与冰凉。

这冰凉没有潭水这般刺骨,四周的压力越来越大,陌白感觉自己将要窒息,那种感觉让他有些抓狂,他的双手都忍不住微微用力。

不知过来多久,吸力顿时消失,他模糊的感觉自己似乎是被水从哪里冲了出去。随即便是恐怖的下坠,两旁的风声疯狂的往耳朵里灌,他想要捂住自己的耳朵,但是双手都无法空出,他只能强自忍着。

这距离不知道有多高,他感觉上空的水流忽然停住,然后“扑通”一声,后背火辣辣的疼,痛彻心扉,他似乎再一次落入水中,随后昏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陌白只觉得全身好冷,寒入骨髓。那种感觉仿佛不只是身体,就连心都要冷冻结冰,随时都会死了一般。

“阡羽。”

他低低的喊了一声。

若不是有右手熟悉的冰凉,他几乎就要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他下意识的捏了捏左手,是一只冰凉柔软的小手。

他的眼皮好重,他想要睁眼,却异常艰难,仿佛是听见了流水的声音,还有轻缓的呼吸,一呼一吸间,似有暖气流动。

他努力了很久,坚持了很久,终于是艰难地,一分一分地睁开了眼睛。黑暗中,有一道很淡的光,那是这永恒的黑夜里唯一的光亮。

陌白下意识的偏过头,就看见身旁的黑袍人浑身湿漉漉的,那件黑袍紧紧贴着她的身上,勾勒着她如同魔鬼一般的身材。她的确就是魔鬼,一个人生活在这魔窟之中,不知岁月,不知年华,亦不知生死。

只是她胸口那高耸的双峰间,一道淡淡的光芒穿透她的衣物,散发出来。照亮了这片不大的天地,也是借着这点点光芒,陌白仔细地打量了这块空地。

这似乎是河流冲刷出来的小岛,在这地下暗河的中间,由于光实在是太小,他根本看不了多远,只能慢慢的用听轩支撑着自己坐了起来。

他想要抽出自己的左手,往前走走看。这才发现自己的左手似乎被抓住了,任他几番努力却没能抽出来。他有些无奈地偏过头,这才愕然发现,不知何时睡在他身边的女孩翻了个身,将头枕在他的手上,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紧紧抓着他的手。

不知从来吹来一阵风,不偏不倚恰好将她的黑袍吹开。那该是张如何绝美的脸儿?一点红唇,睫毛弯弯,她逼着双眼,睡得很安详。吹弹可破的俏脸之上,可以清晰地看见一条弯弯的泪痕,顺着她的脖子流入了衣领之中。

也不知在她的睡梦里,谁人惹她流泪?

她微抿的红唇,带着笑意,仿佛在嘲弄着黑暗里那个窥探她的人儿。

看着她的面容,陌白忽然怔住。旋即他就想到了阡羽,那个一直依偎在他身边的阡羽,只是不知道她现在究竟在哪?是否安好?如果得知自己再也无法守在她身边,她是否会在睡梦里为自己落泪?

再然后,楚岚那张冰冷的俏脸突然出现在他脑海之中,他兀自轻笑,有自己的玄力守护,再加上白帝的脚力,她应该能在极短的时间里到达北岸城吧。有西哲在那里,应该不会让自己的妹妹出事吧。

“唉。”

想着那两人,他又看了看自己的处境,没来由地叹了口气,转眸看着这个方才还与自己生死相斗,如今却和自己牵手依偎的少女,久久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

睡梦中的她忽然动了动睫毛,然后慢慢地睁开眼,她第一眼就看到了与她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眸,在她胸口幽幽光芒里映射着关怀的眼神。这是无边黑暗里,唯一的温暖。

她不由有些呆住,可很快她就发现自己居然是枕在这个陌生男子的手臂上,两人相依的动作多少有些暧昧。她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衣服,还好,并没有解开的痕迹,她悄悄地松了口气。

再次抬头看去,却发现少年嘴角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她觉得有些不妥,又不知是哪里不妥,只是那双皎白的俏脸早已红了一圈。

她突然想起眼前这人莫名其妙地突然闯入魔窟禁地,也想起了自己的使命,眉角一寒,伸手便是要打。

可是她实在是太高估了自己,一只手扬在空中,却再也没有力气将它向少年那隔着极近的脸上送过去,只能无奈地垂了下来。可即便如此,她眼中的怒火都能将少年灼烧,仿佛恨不得生吃了他一般。

陌白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所做的一切,仿佛是看到了当初的阡羽,他并没有生气,反而是轻笑出声。

少女有些气恼地瞪了陌白一眼,“你笑什么?”

陌白甩了甩手臂,道:“你醒了,我的手臂也算解脱了。”

少女恨恨地瞪了他一眼,随即偏头往四周打量,在这无尽的黑暗之中,除了她胸口珠子散发的微光,又哪里还有什么光亮,她不由有些心慌。仿佛是看到了悲惨的童年,那时候她也如同现在这样,被放在无边的黑暗里,独自生活。

她的身体竟微微颤抖起来,弯身抱着膝盖。

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上,那温柔的声音对于此刻的她来说宛若救世主一般,“你怎么了?”

她缓缓地抬起头,那只手很快就要缩回去,却被她一下子抓在手里,她看着他,眼神里满是希翼。

陌白看着她这般情形,心里没来由的一疼,或者是美女总是能轻易地勾起少年的保护欲望,又或者他总能在这个娇弱少女身上看到她的影子?

陌白终于是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就任由少女这么抓着,他问:“我叫陌白,你呢?”

她并没有马上回答,拉着陌白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看上去有些呆滞,不过很快的,她就恢复了正常,脸色也从先前的惊恐回复到了淡漠的冰冷。只是当她眼角余光望着四周的黑暗时,仍是忍不住微微动容,像是受惊的小兔子一般。

“如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