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廖家营子。

码头漆黑一片。

一束手电光刚亮起来就被打落在地,一脚踢海里。

“想死吗?”一个声音低吼。

“看——看不见路。”有人唯唯诺诺地回答。

“看什么?你想看什么?想搞事儿吗?信不信我把你丢海里去?去看海里有几条鱼吧!”

“都特么把手电和手机关喽!让老子看见就别想走了!”

就都安静了。

碰巧没有月亮,还零星飘着小雨,不大的码头上偶尔响起的咳嗽声表明这里有不少人。

这处码头是一个临时码头,离大仁有差不多几十公里远,平时鲜少有人来。

“突突突……”

海上传过来马达的声音,码头上一明一暗的烟头被丢进海里,漆黑中露出一张紫红的马脸,他有点儿紧张地掏出手电拧亮了,上下晃了三下,赶紧又灭掉。

马达声更清晰了,过不多时,一艘小渔船的船头轻轻撞在码头上。

“就坐这个呀……”黑压压的人群里传来小声的抱怨。

“闭上你的嘴!怎么这么多事儿呢!想死赶紧说!”

一块木质栈板搭成了船与码头临时的桥梁。

“快!上船!”马脸催促着,“他马的快点儿!”

人群排成很少的整齐两排,往船上走,马脸却没有一点儿轻松,他把手机窝在棉大衣里,偷偷看了一眼时间,“马的,怎么还没来?”

一只手突然搭在他肩膀上,“晚上好!”

“艹!”马脸被吓的一激灵,手就朝腰上摸,马上被另一只更强壮的手按住,“不想要另一半的钱了?我昨天可是付过款的。”

黑暗中的微光里,比尔的脸露出来,他冷漠中带着刻薄的脸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觉得他不好惹,还是小心对待为妙。

“你说是就是啊?”马脸强撑着又试了试,明明手离腰间的手枪不远,就是摸不着。

“叫人认一下不就行了?”比尔嘴角扬起,露出邪恶的微笑,“我们的时间都有限,别浪费了好么?”

马脸被吓到了,他强作镇定,朝船上挥挥手。

一个雄壮的身影出现在船头,拧亮手电,在比尔的脸上晃了一下,“是他。”

是个女声,要是比尔有夜视仪的化,应该能认出来,这就是昨天在海边收钱的中年妇女。

“另一半!”马脸伸出手。

比尔看着他脏乎乎的爪子,“你当我是傻子吗?到了再给!”

“我的规矩,现在给!”马脸强硬地表明立场。

比尔突然扼住他的脖子,马脸虽然把枪拔出来了,可是马上就窒息的直翻白眼,枪也不知道怎么就到了比尔的手里。

“我说到了再给,你的看法呢?”比尔寒声问。

“到了再给吧,”中年妇女在船上发话了,“别耽误功夫了,赶紧上船。”

“哼!”比尔冷哼一声,推开马脸,顺便把他的枪塞回原处,“下回记得关保险,省得走火把你的老二打掉!”

说完,大摇大摆地走上船,虽然没有灯光,也没有照明,可是走的却无比稳健,没有任何犹豫。

渔船“突突突”地驶离码头。

马脸气哼哼地裹紧身上的大衣,朝着码头的角落跑去,手机的亮光闪了一下。

正朝船舱里走的比尔看到了这一抹闪光,他偏过头去,看向码头。

“进去吧,”中年妇女推他,“再过十五分钟有海警巡逻,渔船上站个老外算怎么回事儿。”

比尔瞥了她一眼,鹰一样锐利的目光刺破黑暗,让久经世事的中年妇女也禁不住瑟缩了几分。

但是比尔什么也没说,默不作声地钻进船舱。

渔船劈波斩浪,一路向前,驶向未知的大海。

绕过一个只有不到几十平米大的小岛的时候——中年妇女走到甲板上,拧亮了手电,往天上照了一下,然后马上关上。

“呜……”

一根修长的“火腿肠”从小岛后面转出来,贴着波浪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近前,把中年妇女倒弄的一愣。

开心杀气腾腾地从大嘴怪车顶跳上船,矫健的像只猴子。

中年妇女指了指船舱,然后转头看向别处。

说不怕是假的,虽然一身的功夫在身上,手里还拿着一把最低能量档也足以放倒一只大象的激光枪,身上也有防护服,连子弹都打不透,可还是紧张。

勉强进去一个人的舱门被打开,开心小心地探头看了看。

过道上,舱室里,全是人,看不清脸,都傻傻地看着门口。

开心摸了几下,把手电拧亮的同时,把枪也收起来,这么拥挤的地方,枪派不上用场。

也许是感觉到了开心身上的杀气,人群有点儿骚动。

一张张面孔在手电光里闪过,本来就不大的空间一会儿就转了个遍。

“没有?”开心毛了,“那个白人哪儿去了?谁看见那个死老外了?”

人群面面相觑,不知所云。

“马的!”开心重重一拳砸在舱壁上。

垂头丧气地出来以后,开心觉得整个世界都要离他而去了,无精打采地正要离开船,那个在甲板上的中年妇女递给他一个背包,“应该是船快要离港的时候跳船跑了,这是他的包,刚才去船尾的时候在船帮上挂着,估计是天太黑,没留神上面的——”

她话还没说完,开心就急忙一把抢过来,把背包来了个底朝天,里面的东西哗啦一下子全掉在甲板上。

开心急迫地翻找着,“哪儿呢,哪儿呢,在哪儿呢……”

手电光下,一件接一件的东西被他甩到一边。

中年妇女的经验明显比开心足多了,她捡过开心查过的东西,一件一件过手,底气十足,很快,在一件灰色T恤衫里翻出一个塑料电池盒,“是这个吗?”

“拿来!”开心也顾不上礼貌了,一把抢过来,打开。

一块记忆卡静静地躺在电池盒里,把它插在随身带的手机上,开心带着等待审判的心情,心脏都少跳了两下。

最后,他满意地笑了,抽出记忆卡,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回背包里,拎着站起来,“谢谢你,”他对着那个中年妇女,总算露出了温和的一面,“你叫什么名字?”

“大丫头,”中年妇女平静地,“道上的人都这么叫,真名——身份证太多,记不住自己真名原来叫什么了。”

开心看着这张平凡的脸,突然说,“白哥的话就是我的话,不干这行了去找白哥,来找我,都一样,保证给你份工作,有尊严的工作,活在阳光底下,谁也不敢把你怎么着!”

“谢谢大哥,”中年妇女丝毫不觉得跟一个可以当她儿子的小子叫大哥有什么丢脸的。

开心点点头,说不爽是假的,被人叫大哥还能不爽?

带着愉悦的心情,他跃上船帮,轻轻踩了一下后跳起老高,单脚踩在大嘴怪车顶,下一秒钟就已经进到车中,把跳帮这一危险指数五颗星的行动演绎的潇洒自如。

大嘴怪在大海中来了个漂亮的飘移,甩尾消失在黑暗里。

管自己叫大丫头的中年妇女愣愣地看着海面,突然骂了一句,“他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