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后,当地发生了一件祸事。

徐州隶属楚国,楚国王都就在徐州。

然楚国边境沦陷后,徐州也迅速的被敌国军队占领,甚至围城不许百姓出入的,把他们困在都城里面。

那段时间,都城内的人们人人自危,就怕那些虎狼敌军泯灭人性的屠城。

事实上,敌国的君王也确实没有人性的,因为对于他而言,别国的臣民都是别有异心的,只要他们活一日就必有后患,但一国的百姓那么多,他总不能全部都杀光吧?

即便如此,都城的百姓还是要杀上一杀的。

要怪只能怪他们不早点逃,逃不了的人都是弱者,弱者就该被杀。这个君王却是这么想的。

所以围城第三天,就命令人把楚国王室的所有成员赶尽杀绝的,接下来,他们让百姓没有目的的乱跑起来,而敌军像猫捉老鼠那样的一追上一个就刺死一个,百姓若不愿意跑,刺死;百姓若跑起来,追上就刺死。

怎么样都是死。

他们甚至还丧心病狂的玩起了‘谁比谁刺死的人多谁就赢’的游戏。

原先只是想杀几个人吓吓那些人,但后来,所有人都杀兴奋了。

这个国家亡了,他们赢了,这些被俘虏的人都是他们的战利品。杀人,一切都变得理所当然的,他们泯灭人性的。

然而对于亡国的百姓他们来说,王都沦陷后的这几天是他们一生之中最黑暗的几天,对未知却又意料之中的死亡,他们无法反抗,而且绝望。

打自王都沦陷的那一天起,少年一家就躲进了他们家中最隐秘的一个地下室里,他们来不及离开这座亡国都城,他们只能躲着,在惊惧与极度害怕交杂的情况下躲着,期望不会被人发现,躲过一劫。

“哥哥,我怕。”妹妹眼中满含泪水与惊恐的,缩在少年的怀里。

即使躲在最隐秘的地下室里,他们一家还是能听到从地面上传下来的杂乱的脚步声,人声,惨叫声。

少年拥紧他的妹妹,手掌按着她的头在怀中:“不怕,有哥哥在,哥哥保护你。”

然而已经好几天过去了,他们一家子蜷缩在这空气难闻的地下室里,匆忙逃进来时带的食物并不多,大人还能熬,可小孩子却是快熬不住了。

少年看着怀中的妹妹,手摸向脖子上的铃铛,眸光复杂。

他怕死,最后一次换命的机会,他想要留给自己。

哒哒哒的脚步声让虚弱的父母和少年警惕惧怕的抬头,然后,他们心都凉了。

那些人发现他们了,明明这么隐秘的地下室,却还是能发现他们!“切,还以为这样的地下室是藏着宝贝呢,无趣,把他们抓起来。”

一家四口,毫无反抗力的被抓了起来,抓到地面上,多日不见阳光,当见到地面上空中高高挂着的太阳的时候,他们心中升起的不是感慨,而是绝望。

他们手无缚鸡之力,怎么能敌得过这些虎狼之军?

少年看着父母木然的面容,一阵愣怔。明明他让他的父亲和母亲都活过来了,为什么?难道真的难逃一死吗?

妹妹瘦小的身子缩在他怀中颤抖,这几天他如梦如幻,精神涣散,唯有怀中所拥的妹妹能让他感觉到真实。

他怕死,好怕好怕。

“你们没吃饭吗?给老子跑起来!”一个手拿刺刀,面目可憎的人那样说道。

他抱着妹妹跑了起来,跑啊跑啊,父亲母亲的惨叫声回荡在他的耳边脑海里。

他知道,他的父母被追上来的那些人用刺刀刺死了。很快他也会是那样的下场,但没关系,他有铃铛,死了以后,他还可以再活一次的。

“哥哥。爹,娘他们死了。”妹妹的哭喊声也回荡在他耳边。

他怕死,真的好怕。

停下脚步,锋利的刺刀从他背后刺入,当眼睛睁大的那一刻,泪水终于流了下来。他咧开嘴的笑。

刺刀连刺两人,穿过他身体也刺穿了他妹妹的身体,像串串儿一样。

刺刀拔了出来,少年恍惚听见后面的人的狞笑:“一下子刺死了两个,我赢了。”

仍然紧紧的抱着妹妹,他向前倒在地上。他感觉到那些人的离去,他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

他怕死,他这一辈子都怕死。

艰难的从自己脖子上扯下铃铛,看着这条染着他的血的红绳串着的铃铛,少年嘴角扯出一抹笑,将它绑在妹妹的脖子上。

最后一颗有重量的铃铛。少年闭上眼睛,轻摸着妹妹的头上柔软的发。

“活着,连哥哥的份一起活着。如果可以,不要死,哥哥最怕看见人死了。”少年头一歪,永远的没了生息。

他怕死,但更怕最亲的人死在他面前。

叮铃——叮铃——铃铛声轻响,从沉重变得轻快。

他这一辈子的铃铛只为别人响,只换最亲的人的命。最后的铃铛,他明明可以换自己命的。

“兄一命换妹。”少年与妹妹的尸体边上,突然地出现了一位男子。

眼睫毛轻颤,当妹妹睁开眼的那一刻,她听到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清脆的铃铛声。

边上男子唉声叹气的声音:“凌壹啊,又得收留一个孩子了。真是麻烦。”

他对身边的木着脸的男孩如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