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每次听到明夏的笑声时,心情都极为愉悦,印象中,她极少对他笑,就算是笑更多的也是带着算计和较量的笑,像这样无忧无虑、天真愉悦的笑他从见未见。
纵然此时的的明夏脸上缠满了绷带,面目难辨,他也觉得她美到极致。
只是每次替明夏换药时看到她满身的伤口,他的心便如刀绞一般难受,若不是他强行将她带到凌州来,她只怕也不会承受这样的痛楚。
阿敏来看过明夏几次,不过都只是偷偷的在门外看,她自己觉得她根本就没有脸再见明夏。原本开朗活泼的性格也敛了许多,时常一个人呆呆有坐在那里很长时间都不说话。平日里一见到沈逸枫便将头低下去,绕道而行。
就这样过了约莫一个月,明夏身上的伤已经结枷,眼睛虽然还没有以前那么清晰,但是看四周的景物已经很清晰了,那天她命丫环将窗户打开的时候,她才猛然发现窗外树枝上已经冒出了嫩芽,她陡然间才发现,春天已经到了。而她已在昏睡中过了一个年,这一次受伤居然一躺就是近两个月!
她的房间摆设的极为精致,屋子里什么东西都有,独独缺了一样,那就是镜子。她脸上纱布早就已经拆了下来,因为没有镜子,她从来都不知道她的脸到底变成了什么模样。
她原本就极为通透,当她发现这件事情之后便知道她的脸只怕已经丑陋不堪,沈逸枫不愿她伤心,所以将屋子里所有的镜子全部撤了出去。
女子都愿自己有倾城倾国的容颜,而在她的记忆中,她却一直为她的容颜所累。因为她长了一张倾城倾国的脸,所以她所面临的事情也比一般女子多的多。她若是虚荣一些,又或许再蠢一些,那张倾城倾国的脸或许能给她带来快乐,可是将所有事情都看透的她却觉得那张容颜是她这一生最大的缚束。
明夏明白沈逸枫的良苦用心之后,也不再去刻意找人要镜子,只是静静的呆在屋子里,看着窗外的绿芽缓缓的长大成尖细的树叶,再由尖细的树叶长成巴掌大的树叶。
天日渐暖合了起来,苍浪河的冰早已化尽,河水缓缓的流着,将去年冬天那一场巨在的杀戮留下的痕迹冲洗的干干净净。
城中的百姓又恢复了井然有序的生活,那种失去亲的切肤之痛被岁月轻轻的洗涤着,那深重的痕迹也一日淡过一日。只是城西的墓地里却多了无数的墓碑,凌州人的墓碑原本都是用石刻的,可是死的人太多,一时没有那么多的石头,便全部木板代替。
清明节一天,那块巨大的墓场里便满是人,坟头上挂满了七颜六色的纸,随着风四处飘扬。
相较于凌州士兵的死有所葬,朝庭那些战死的士兵便显得有凄惨的多,在凌州没有他们的容身之所,只有西郊的悬崖底下才是他们呆的地方。那铠铠尸骨,竟让狼群吃了一个冬天,原本削瘦的狼群,因为那些尸体的缘故,到春日里竟一只只都膘肥体壮!那些狼群吃剩的白骨,竟将涯下铺成了一片白色!群狼不时拿那白骨当做玩具玩耍!
当明夏看到窗外绿成一片时,她再也忍不住便溜出了米府,自由的风轻轻吹过她的身体,遍地的桃花开的正艳,一直连绵到天的尽头。就连老天爷只怕都忘了去年冬天的那一场惨烈的撕杀。
她没有戴面纱直接走出去的,在路上遇到的百姓一个个在看到她后都瞪大了眼睛,那里是惊恐,她的心沉了下来,知道她此时的样子只怕是比她想像中的还要丑的多,不过被火烧成这副样子罢了,又能有多丑?
她没有将那些人的目光放在心上,从小到大,只要她出现的地方就会收获无数的目光,如今面对如此惊讶的目光她也没有放在心上。
绿草青青,粉蝶翻飞,花香盈盈,空气里四处都弥漫了温暖的气息,她觉得活着真好!张开双臂,把眼睛微微闭上,尽情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离她不远处有一处池塘,池塘的水碧绿而又清澈,照的人的影子清晰的紧。
明夏看了一眼那个池塘,心里升起了一丝犹豫,她要不要看看自己是什么样子?纵然她觉得容貌于她不是顶重要的事情,可是在这一刻她终是有些惧怕了,若真是丑的连她自己都不愿看一眼那该怎么办?
明夏轻轻咬了咬唇,觉得不管她自己变成了什么模样,她还是她自己,而她自己也有知道她到底变成什么模样的权利。她把心一横,大步走到那个池塘边,水影淙淙,清澈水将那张脸映的极为清楚:整张脸上几乎看不到一块完好的肉,上面全是伤痕!原本清秀美丽的琼鼻也微微有些扭,看起来丑到极致!一边的耳朵上也有伤痕,原本满头的秀发有些斑驳,虽然长出了一些发,却依旧难掩那发迹中的伤痕。
明夏虽然早知道她会变得很丑,却没料到她丑成了这副样子!这张脸绝对是她见过的人中间最丑的一张脸!
她不禁苦笑连连,老天爷不至于这样玩她吧!以前给了她一张绝美的容颜,让她得到了苍蓝王朝第一美人有的称号,可是这一下也把她弄的太丑了吧!这样的一张脸,要得到苍蓝王朝第一丑女的称号不是难事。
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陡然间才明白以前拥有绝色容颜的时候不觉得怎么样,可是此时失去之后才发现人还是美一些好,否则只怕自己看自己都会不顺眼。
她原本轻松愉悦的心情刹那间消失的干干净净,一个人坐在草地上发呆,一时间竟也难以接自己自己变成了这副模样。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她只道是路人,没有回头,那人在她的身畔坐了下来,雪白的衣裳在池塘里映出一个极为漂亮的影子。
她扭过头,便见到沈逸枫那张带笑的脸,她以前觉得他看到她这张脸没什么,此时却觉得有些怪,伸手欲将脸遮住,他却一把将她的手牵了过来,微微一笑道:“都看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