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神微躲,握她的手收得更紧,像生怕被她遗弃了似的。

“阿玄,来,看着我,听我说。”沈灵曦捧住他的脸,让他不得不与自己对视:“如果你觉得,呆在这里让你难受,压抑,咱们就离开。”

欧阳靖玄却拖着她的手不肯,摇头。

这不是他的性格。

他素来我行我素,只做自己愿意做的事,她喜欢那样的他,人生苦短,一辈子只做喜欢做的事,绝不勉强自己,多好?她希望他一直那样下去,做个快乐而又姿意的少年就好。

“阿曦……”

他很少叫她的名字,印象里,好像这是第一次。

原来,自己的名字被他喊出时,竟让她有点感动,又有点遗憾,很复杂的情绪。

“你是不是对余家有负疚感?”沈灵曦问。

欧阳靖玄抬手抚摸她的脸,专注地黑眸让她的心都化了,从他眼中读到依赖与信任,浓得化不开的情,如同,她就是他的全部,“傻阿玄!”沈灵曦依偎入他怀里,拥紧她的少年,轻轻拍着他的背:“你是不是觉得,你的父母对不起余家,所以,你该担负起他们的过错,想要弥补?”

他的下巴枕着她的肩,没说话,沈灵曦知道,她猜对了。

“阿玄。”沈灵曦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你听着,无论你的父亲母亲曾做过什么,那都与你无关,北定侯阵亡的时候,你还没出生!不是你的错,你就不必负疚,明白吗?”

“阿曦,阿曦,阿曦……”他轻轻呼唤着,好像上叫过一次后就上瘾了。

知道他心情好些了,沈灵曦好笑地拍着他的背,轻轻答应。

哪知,他就一连叫了几十次,这孩子长不大么?

“为什么?”翠喜寻来,大声喝问。

欧阳靖玄身体一僵,脸又开始发白。

“为什么你们连上一柱香都不愿意?你顶着世子的名头,就是他名义上的儿子,不该给他上香吗?”翠喜激动地问。

欧阳靖玄又开始冒冷汗。

“你叫翠喜是吧。”沈灵曦将他拉到身后,“定北侯府的下人,就是用这样的语气对主子说话的吗?”

翠喜没料到沈灵曦会为欧阳靖玄出头,冷笑:“你算哪门子主子?一个犯人的女儿,皇上下旨又如何?这里是定北侯府,连太子殿下也要礼让三分的定北侯府,你有什么资格在侯府大呼小叫?”

“我没资格?那他有没有资格?你和他,谁是主子谁是下人?”沈灵曦指着欧阳靖玄问。

翠喜满眼不屑:“明知故问。”

“你也说他盯着世子名头了,是已故侯爷名义上的儿子,而你,是侯府的下人,他就是你主子,对主子大呼小叫,是侯府的规矩?”

“你……”似乎没料到沈灵曦哪此牙尖嘴利,翠喜说不过,狠狠一跺脚:“总之,你们都该给侯爷上一柱香,行三跪九叩大礼。”

“我们敬重侯爷,行大礼是应该的,但不是叫你一个下人来命令,世子爷身体不适,要休息,你收拾的房间呢?”何况,定北侯的牌位并不在屋里,要行礼,也只有对定北侯。

“不行礼就不可以进屋歇息。”翠喜大声道。

见这边有争吵,刘妈妈带着人过来,翠喜立即告状。

“世子还是行完大礼了再歇息吧,这是每日必须的功课,更是告慰侯爷在天之灵。”刘妈妈沉声道。

难怪让他们住定北侯的故居!

“向逝者行礼没错,那请把北定侯的牌位请出来,放在屋中,或者,世子每日去祠堂行大礼也可,这满屋的牌位是何人,世子都不清楚,他为何要跪,为何要拜?你可知,三跪九叩是什么礼数?这些人,受得起吗?”

“你……大胆!”余妈妈扬手就是一巴掌。

沈灵曦却没感觉到痛,倒是余妈妈被摔出去老远,欧阳靖玄站在她身前,目光冷冽。

“你……你果然是……外夷野种!”余妈妈气急败坏地大骂。

“出什么事了?”老夫人带着钱氏匆匆赶来,余妈妈坐地失声痛哭:“老夫人,夫人……”

老夫人脸色铁青,钱氏更是气得手在发抖:“你……你们两个……竟然大闹侯府,我这就……这就进宫去,请皇后娘娘评礼,当年你的父母欺负侯爷,现在你又来欺负人,凭什么,什凭什么!”

“我的儿啊……”老夫人颤声痛哭,风吹乱了她的白发,苍老而瘦削的身子颤巍巍像顶不住这徐徐的微风。

欧阳靖玄走到她跟前,低头跪下!

沈灵曦心一痛,走过去正要拉他,他向她摇头,眸中有哀伤。

他不该有这样的人生。

沈灵曦脑海里闪过这句话。

但她没冲动,挨着他一同跪下。

他不善言辞,就算被冤枉也不会申诉。

“老夫人,夫人,是小女不懂事,您别责怪世子,他性子单纯善良,都是我的错。”

“阿媛……”老夫人收泪:“算了,他们两个初进府,有些规矩……还不清楚。”

钱氏仍不甘:“不懂规矩?这屋里摆着的这些人,全是为国捐躯的勇士,你们两个就算不是侯府的人,也该敬重他们,难道这不是做人的本份吗?”

“夫人教训得是,小女虽不知他们是谁,但只要是为国捐躯的勇士,确实应该被大梁所有民众尊敬和缅怀,这是所有大梁人应该具有的本份和精神。”沈灵曦顺着她的话道。

见她态度转变得快,钱氏有几分意外:“那还不进去跪拜行礼?”

欧阳靖玄拉着沈灵曦一道起身。

沈灵曦却拉住他,对钱氏道:“不知夫人今日可进去跪拜过?”

钱氏愣住:“你说什么?”

“夫人难道不是大梁子民吗?夫人现在的安宁,不也得益于里面这些烈、士的牺牲吗?夫人让小女与世子爷敬畏跪拜亡灵,自己却不以身作则?”

“你……”钱气没想到她会反问,怒火冲天:“我为何要拜?本夫人是何身份?岂能与你们两个晚辈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