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欧阳靖玄可是北定侯的世子,世子奶奶是什么样的人,关乎侯府的名声。
“你父亲姓沈?”一直不在状态,有一句没一句搭话的钱氏在听到沈灵曦说起父亲行当时,略显激动地问。
自己姓沈,父亲当然姓沈,她这话问得好有意思。
“盗卖铁矿给北梁人做武器的就是你父亲?”
这事……余家人不知道?
见她不言语,钱氏冷笑一身站起,向老夫人一揖:“母亲,儿媳有点不舒服,先退下了。”
老夫人叹息了一声点头:“好,你去吧,让人把饭送你屋里去。”
钱氏摇头道:“多谢母亲,不用了,翰儿和思儿都在,儿媳妇跟兄妹两一起用点儿。”
钱氏走后,厅里只剩下三人,老夫人神色怅然:“家里……着实不怎么热闹,沈姑娘从忠义侯府来的,忠义侯府很热闹吧。”
忠义侯府也人丁单薄,算不得热闹,只是二老爷妻妾多,女人多了家里自然就热闹了。
只是好奇怪,钱氏不是有一儿一女吗?为何不一起过来用饭?
用过饭,三人一起喝茶,老夫人道:“你看,我年纪也大了,跟前连个好说话的人都没了,阿玄啊,你成亲以后,就住侯府吧,陪陪我老婆子。”
沈灵曦怎么也没想到,老夫人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以为只是吃顿饭,尽下亲戚之宜……
“不了。”欧阳靖玄毫不犹豫拒绝了。
老夫人的眼圈一红,拿帕子拭泪,哽声啜泣:“我们老余家,几代人都战死沙场,与北楚是世仇,你父亲当年……就是死在北楚人手上的……”
欧阳靖玄脸色渐渐发白,呼吸变得急促。
沈灵曦暗暗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好凉,微汗,他很紧张……
“老夫人,阿玄个性比较孤癖,不太爱与人打交道,甚至不喜欢旁人的触碰,若住在府里……”
“你也不同意吗?”老夫人哭得更伤心了。
呃……
“不是,不是不同意,只是,阿玄若要住在府里,得有自己独立的院子,他不习惯被打扰。”
欧阳靖玄捏了捏她的手,想要阻止,但他向来在外人面前,她说什么是什么,很少反对。
明明就不情愿,因为她而勉强自己。
别人眼里,他是半傻子,可她知道,他只是个性不同而已,他不傻,至少,他的傻气在她眼里是可爱,她喜欢傻里傻气的他。
“行,刘妈妈,去把侯爷以前住的院子收拾出来,让世子爷住进去。”老夫人立即收了泪。
为什么要住北定侯住过的院子?
沈灵曦觉得怪怪的,而欧阳靖玄脸色更难看。
“要收拾屋子吗?我们能不能先去看看,也好添点自己喜欢的物件。”沈灵曦笑着挽住欧阳靖玄的胳膊,希望这样能给他力量。
老夫人没反对:“好,去吧去吧,按你们的心意来,以后那儿就是你们的家了。”
沈灵曦忙拉着欧阳靖玄离开。
刘妈妈让丫环翠喜给二人引路,翠喜看起来得有三十上下了,却还梳着女儿家的发式,竟似没有出嫁。
说是引路,她便真的面无表情在前头走,不紧不慢,也没打算跟后面的两位以后可能是这个府里少主子的人说话。
沈灵曦问起来,也是一两个字打发。
明显很不热情。
是因为自己吗?京城本就是爱攀比的地方,皇亲国戚高官聚集,又是政治文化中心,见惯了贵人,这些个下人也就跟着眼高于顶了,自己这个出身还真是……让人鄙视呢。
“到了,就这儿了。”前面翠竹葱郁的院子就是定北侯的故居了,翠喜打开柴门走了进去,院子里种了几颗参天的大松柏,松柏下竖着头高高跃起状的石马。
是战马吧,看铁掌和马鞍,沈灵曦猜想。
“侯爷的战马,侯爷血战沙场时,黑风以命相护,最后也一起战死。”见沈灵曦盯着石马看,翠喜难得好心解释着,只是这语气,怎么听都带着一股子沉郁之气,有点悲伤,更多的是怨怒。
对,怨怒!
很古怪!
侯爷战死时,自己和欧阳靖玄都还没出生呢,与我何干?
大门是关着的,院里没有其他下人,翠喜推开黑漆木门,迎面看到的竟是一个案台,案台上全摆着牌位,黑压压的整整齐刘一大片,四周的窗帘都关着,昏鸦鸦的,气氛凝重而压抑。
“这是……”
“这是余家先烈,都死在大楚人刀箭之下的亡魂。”翠喜介绍道。
“这些……不是都应该摆进祠堂吗?”
感觉欧阳靖玄的手心更潮湿,沈灵曦抬头,只见他脸色更苍白,虚脱无力的半倚在她身上,他应该……很不喜欢这种地方吧。
“不能进祠堂,侯爷的灵位在祠堂,这些人都是侯爷的袍泽兄弟,战友,他们都死在那一场战役里,他们一同出征,却一个也没能回来。”
定北侯的故居布置得跟纪念堂一样,还摆这么多灵牌,这让人怎么住?
莫说欧阳靖玄,便是来自现代信奉科学的沈灵曦也感觉很压抑很郁闷。
是故意的吧!
定北侯府并不忠义侯府小,宅院多得很,为什么非要让欧阳靖玄住这一间?
“二位来烧柱香吧。”翠喜点了三根香,递过来。
欧阳靖玄虽然脸色苍白很难看,却视而不见,他对不熟悉的人,尤其女子向来敬而远之,连衣角边都不许人碰的,翠喜却故意将香递到他鼻前,很坚决,一副他不接,她就一直这么递着的样子。
这是要强人所难吗?
“我头晕,阿玄,我们到外头走走吧。”沈灵曦拉着欧阳靖玄掉头就走。
将翠喜凉在那儿。
“阿玄——”二人走到背避处,沈灵曦停下,轻抚他苍白脸颊:“是不是很不舒服?”
欧阳靖玄湿漉漉的黑眸无辜又委屈,点头。
“来,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吐出。”沈灵曦替他擦拭额间汗珠,让他调整呼吸。
他乖乖照做,感觉好些了。
“阿玄,你是在害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