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灵曦朝修竹院去，沈若晟待她走远后，看了看四周，掂了掂手中的碎银，蹦蹦跳跳去了外院。
仇通是个比他大一两岁的男孩子，在外院打杂，两孩子一见面很高兴，沈若晟替他扫着庭院的落叶，笑着说要请他吃李记的小笼包。
有的吃，小孩子很容易满足，干完差事手，二人便牵着手往府外去。
出府没多久，沈若晟将仇通平到背避处：“如果我姐找上你，你千万别承认给薜婆子送了东西。”
仇通皱眉道：“晟哥儿，你那天让我送的是什么呀？怎么要放在薜婆子房里？”
“你别问了，反正这事儿你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谁问你也别说，更不能说是我让你送的。”
“阿晟！”
是沈灵曦的声音，沈若晟惊慌回头，就见沈灵曦板着脸站在身后，不知听了多久。
“姐，阿姐，我……”沈若晟局促地搓着双手：“你……你……”
沈灵曦拉着他的手往回拖。
“干嘛，你干嘛，弄疼我了。”沈若晟挣扎着，一把推开沈灵曦怒道：“你算计我。”
“算计？不这样你会跟我说实话？我会知道，你竟然小毒死爹？”沈灵曦气得喘不过气来，才十岁的孩子竟然有如此心肠，前次是推弟弟沈若昱，这一次是给沈鸿轩下毒，还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
“那是你爹，不是我的。”沈若晟噙泪大吼。
“六岁时，明明是阿昱自己摔了，二娘怪我，他来后不问青红皂白就把我打一顿，皮开肉绽，我在屋里躺了半个月无医无药，每天只一点剩饭剩菜，若不是我命硬，早死了，八岁时我偷偷跟着阿昱旁听先生讲课，被二娘发现，他打断了我的左腿，后来就不许我再去内院，更不许出现在阿昱身边，每天跟仆役去刷马桶洗马厩喂马儿，今年，阿昱摔了，又差点打死我，我的命在他眼里，还不如小枣红，他什么时候当我是儿子待过？”
沈灵曦听得胆战，心更是揪痛，十岁的孩子，眼里刻骨的恨意，表情狰狞而疯狂，像要活撕了心里那个仇人。
“阿晟……”沈灵曦鼻子发酸：“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可是……”
“你软弱，他给你一点儿好，你就忘了他曾经对你做过什么，为了他的生意和沈若昱，他不是把给卖给知府的傻儿子就是送给好什么黄师爷为妾，又几时真当你是亲生女儿待过？你要认他是父亲，我不认，他巴不得我死，我为什么要让他好活？”沈若晟说完，转身就跑。
沈灵曦无力地抚额，这孩子的恨意太深，自小生长的环境与遭遇逼得他泯灭了天性，变得好可怕。
“大小姐……”仇通畏畏缩缩地走出来。
沈灵曦塞给他一串铜钱：“你帮我去劝劝他，我不是要责怪他，只是……这样做不对，你们还是孩子，这是歪路，将来要走正道。”
仇通点头，嗫嚅半晌才道：“那东西，不是晟哥儿的，他也是旁人给的。”
当然是旁人给的，阿晟怎么可能会有五十两银子的巨款。
“你知道是何人给的吗？”
仇通摇头：“他嘴紧，不肯说。”
回到府里时，沈若晟竟是角门处等着，见她回来，紧跑几步又顿时，垂丧着头蹭过来：“姐……”
怯生生心虚害怕的样子让沈灵曦心软。
“走，回去晚饭，想吃什么？姐亲自给你做。”沈灵曦牵住他的手。
他的手凉凉的湿湿的，冒着冷汗。
沈灵曦叹息一声道：“我不会跟老太太说，更不会告诉父亲。”
“真的？”
“当然，你是阿晟啊，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我只会保护你，你明白吗？”
“嗯。”沈若晟展颜一笑，重重点头：“就知道阿姐是这个世界上最疼我的人，你不会出卖我的。”
“那你告诉我，砒礵和银票是谁给你的？”
沈若晟的脸一白，甩开她的手戒备地退开：“你说话不算数。”
“我至少得知道，是谁要害父亲，他是坏人你明白吗？是要害二房，害我们家。”沈灵曦耐着性子道。
“你说了不出卖我，我说了那个人是谁，你就会去找他，然后他就会供出我，还说我是你最亲的人，你这是在害我。”沈若晟说完转身又跑。
人被拎起，重重摔在沈灵曦脚下，颈间架着一柄明晃晃的剑。
沈灵曦吓了一跳，黑衣少年不知何时出现的。
“姐……”沈若晟吓得脸色惨白，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
“放开我弟弟。”沈灵曦皱眉：“别伤着他了。”
欧阳靖玄无动于衷：“他会害你。”
他虽然性情偏激，但绝不会害自己，沈灵曦有这个自信。
“你放开他。”沈灵曦恼火地去夺剑，那人另一只手拎住她的衣领子扔一边去。
又拿她当块抹布拎来拎去，沈灵曦越发恼火，扬手就是一记耳光。
响亮清脆！他竟没躲，白晳如玉的面庞上顿时起了五个鲜红的指纹，沈灵曦震住，她也就做做样子，以他的身手怎么可能会避不开，再不济，将她扔了就是……
漆黑的星眸里有火苗跳跃，沈灵曦脑中灵光一现：“谁让你不躲的。”
他眼里的火苗在往上蹿，他的眼神太凶狠，沈灵曦往后退了两步，却听他道：“躲了你生气。”
这家伙竟然担心她会生气？
这比他挨了这一巴掌还让沈灵曦震惊。
“来人，带回衙门、”却听他冷声道。
张振声自暗处出来，苦着脸向沈灵曦眨了眨眼，真的扭住沈若晟。
“喂——”
“阿姐，阿姐……”到底是小孩子，吓哭了。
沈灵曦叹了口气拦住：“捕快大哥……”
“别介，叫我张捕快就好。”张振声一脸惊惧，忙退开两步与她保持距离。像避瘟疫一般。
沈灵曦莫明其妙：“你不会真把他关起来吧，阿晟还只是个孩子。”
“要看他自己，下毒杀害生父，这是砍头的罪行，小姐既然已经抓到真凶，将其捉拿归案是在下的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