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小的时候,也只有她能同欧阳靖玄呆在一起而不被打出去,所以,原本从未拿正眼瞧过她的欧阳夫人这才对她亲近,待她不错,正是因为欧阳夫人的撑腰,她在刘家才不致于被欺负得太厉害,尤其八九岁的时候,欧阳夫人说要与刘家结儿女亲家,欧阳靖玄是嫡长子,又是独子,欧阳家的嫡长媳出身当然要贵重,欧阳家嘱意的是嫡长女刘月容,可刘月容很小的时候被欧阳靖玄从屋里扔出去,摔断左胳膊,见了欧阳靖玄就开骂,一言不合就开打,而且,以她那高傲的性子,才不愿意嫁一个有名的半傻子呢。

刘玲珑也知道欧阳靖玄脑子和性格都有问题,不是良配,但以她的身份,能嫁进知府家成为嫡长媳,就算夫君有点问题又算什么?

何况未婚夫君还是个相貌极俊的少年郎,何况旁人不知她是知道的,他才都不傻呢,不但不傻还比很多自以为聪明的人强很多,个性嘛,顺着他,尽量不要扰他就好了。

刘夫人则乐见这桩婚事能成,亲上加亲,不得罪欧阳家的同时又能让亲生女儿嫁得更好。

这些年刘玲珑便以欧阳家未来嫡长媳自居,常来欧阳家陪伴讨好欧阳夫人,比起刘月容,她人美嘴甜又乖巧懂事,欧阳夫人也喜欢,而以为板上钉钉的事却在前阵子起了波澜,突然跑出来个巴陵沈家嫡长女想与知府攀亲家,不知怎的,欧阳夫人竟同意了,这让刘玲珑气急败坏却又无计可施。

她只希望欧阳靖玄旧习不改,用坏脾气吓退沈家女儿。

可事情却并未朝着她希望的方向走,欧阳靖玄竟然不讨厌沈灵曦,还放言要娶她……

他现在赶过去,看到沈灵曦单独与父亲呆在一起,会怎么想?以他的脾气会做出什么事情来真的很期待。

刘夫人正焦急地在夫君门前走来走去,郁太医看似镇定,却几次端起茶碗又放下,与刘夫人一样,不时望向那扇紧闭的门,刘月容到底不放心,跑来几次,门都紧关着的,嚼了噘嘴正要说话,被刘夫人瞪了一眼,一跺脚又回了屋。

欧阳靖玄突然从天而降,二话不说直接踹门,郁太医吓得茶杯咣当落地,刘夫人大急:“阿玄,你干什么?”

“开门!”欧阳靖玄向来言简意赅。

“不能开,大夫正给你姨父治伤呢。”刘夫人哄道:“有炒瓜子,你吃么?”

欧阳靖玄根本不理刘夫人,又是一脚踹去。

刘夫人头痛,谁得罪了这个祖宗啊,他干嘛要来这里闹?

“阿玄,闹不得,你姨父真的在治伤呢?”说着便要将他拉开,欧阳靖玄手臂一震,刘夫人摔倒在地,他也不管,搬起椅子就朝门砸。

刘家仆人没一个敢上前拦的,且不说这位爷的身份,就他那身高深莫测武功,谁上前谁遭殃,以往也不是没发生过这种事,他发起疯来,五六个壮汉同时被踹飞。

刘夫人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啊,会影响小大夫治病的,刘夫人啊……”郁太医缓了一缓,急出一身汗来,知府家的长公子怎么像个混世魔王啊。

一凳子没能砸坏那一扇薄薄的门,倒把凳子给砸碎了,欧阳靖玄又搬起一条就砸。

“吵死了!吵你爷爷奶奶分家啊。”屋里传来一声嘎嘣脆又中气实足的怒骂:“再吵阉了你!”

世界瞬间安静。

骂得……好亲民啊,刘夫人想起庄子上的农妇也常这样骂的。

欧阳靖玄僵在原地,郁太医弯腰拾杯子,装作没看见。

刘玲珑在欧阳家用过饭后才回去,两家离得并不远,她也不急,悠悠哉哉地走,到了刘府门口,一切很正常,并无异样,不由有点讶异,不应该啊……

等到了正院门口,看见茶厅里烧了一盆旺旺的炭火,郁太医正喝着茶与刘夫人聊着什么,而欧阳靖玄则安静地坐着绞手指,他有个习惯,一慌张就绞手指,小时候养成的。

紧张?

他不是应该大发雷霆乱砸乱打么?

“靖玄哥哥……”掩去眼中的失望与诧异,刘玲珑笑着跑过去:“你在做什么?”

知道他不会回答,又自顾自道:“姨母留我用午饭,靖玄哥哥吃了没?我给你留了块葱油饼,你最爱吃的。”一边说一边递过用油纸包着的饼。

欧阳靖玄盯着自个儿的手指,拧得无比认真,浓秀的双眉微蹙,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旁人都不存在。

“我知道你没用饭,吃吧。”刘玲珑将饼子凑近他的唇边。

饼子果然被拍飞,刚好砸到正经过的刘月容的裙摆上又掉落。

暴脾气的刘月容气得鼓起腮邦子大吼:“欧阳靖玄你个死傻子臭傻子赔我裙子。”

黑袍少年广袖一拂,劲风卷起。

刘月容一甩鞭子抽去。

“阿月……”刘夫人的头又痛了,无力道:“要打出去打。”

刘玲珑:“靖玄哥哥,别打了……”

但那两人照打不误,还好刘月容有点理智,把人引到院子里。

“门开了!”这一家子闹得!若不是太想见到医治效果,郁太医早走了,看见那扇门开,兴奋地喊道。

院子里,刘月容的鞭子根本就沾不到欧阳靖玄的边,他负手而立,明明安静地站在那里没动,她的鞭子抽过去,他总能避开,甚至能做到身随鞭动,无论她的角度多刁钻,他都像早有预料一样避开。

沈灵曦拖着疲惫的双腿歪在门边,有气无力:“黑袍子,住手。”

少年侧目,灿然一笑!

如一朵幽昙花乍然绽放!

他从未笑过。

既便从小一起长大的刘月容,也是第一次看到。

原来,这傻子笑起来蛮好看的呢。

阳光刚好落在他肩上,如丝黑发懒散地披散着,那张笑脸,比阳光还灿烂耀眼,刘月容痴了。

少年却根本没看她,冲过去握住从屋里走出,一脸疲惫的沈来曦的手。

又来!

“松手,累死了。”沈灵曦没好气喝道。

手松开,他却杵在前面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这双眼睛太干净太专注,镶在这张漂亮到极致的脸上,沈灵曦有点招架不住。耳根发热,一抹晕红悄悄儿爬上脸颊。

好在刘夫人郁太医早在她一开门就冲进了屋里,无人瞧见这莫明其妙的害羞。

“好狗不挡路!”刘月容横冲直撞过来,欧阳靖揽住沈灵曦一个旋转,避开。

刘月容怔了怔,眼神落在揽在沈灵曦腰间的那只修长如玉的手上。

刘玲珑问:“姐,快进去看看爹吧。”

刘月容干巴巴地睃了她一眼,心情复杂地走了进去。

刘同知醒了麻药,怔怔地望着自己那条伤腿,腿上缠满了纱布,床顶有条纱布垂下,吊住了腿,绷带里硬梆梆的也不知是什么。

”怎么样?相公。“刘夫人急切地问道。

刘同知摇头,他也不知道,只知道自己睡了一个漫长的觉,醒来就是这样了。

张眸四顾,不见那女子。

腿伤好没好不知道,能不能养好也不知道,但刘同知知道自己不再心烦气躁,烧退了,腿还是痛,却能忍受。

“老太医,小神医呢?”

郁太医松了一口气,看来,这条腿是真保住了,至少病人自己拾回了信心。

病人的信心也是冶病的良药。

“在这儿呢。”沈灵曦瞪了欧阳靖玄一眼,转身回到屋里。

刘同知待她态度好多了,粉碎性骨折这种事情,术后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见效的,至少得半年。

“你的断骨里有钢钉,所以,还请同知大人千万要遵医嘱,躺在就要上好好休息,至到折掉绷带为止,还有,该禁的口要禁,如果您想早点站起来走动的话……”

她面容疲倦,语速不紧不慢,清晰又有条理,自信而又严肃,明明一张年轻稚嫩的脸,却像行医多年了似的。

暴脾气的刘同知点头如蒜,让自家夫人用笔一一记下。

“不知小神医贵姓,若真治好本官的腿,本官一定要登门拜谢。”

终于进入正题了。

沈灵曦松了一口气,但没有立即做出愧疚卑微的神态:“我姓沈。”

“哦,家住何处?”

“爹,她是鸿轩的女儿,就是那个害您伤了腿又打败仗的沈鸿轩。”刘月容没好气道。

刘同知脸一沉!

“沈鸿轩?”

五指握拳,骨胳发出清晰的咯吱声。

“害你的是沈家人,但不是我爹,是沈鸿行。”沈灵曦淡定地说道。

刘同知强压火气,沉声问:“证据呢?”

“证据呢?”沈灵曦问欧阳靖玄。

“你向个傻子要证据?”刘月容满脸嘲讽:“他三岁还不会走路,八岁以前不会说话,三句话不讲完就拖刀子杀人,你找他要证据,你脑子也有问题。”

一砣布袋子砸去,刘月容猝不及防砸倒在地,恼怒地扯下蒙在脸上的布袋子,咬牙切瞪齿地砸回去:“欧阳靖玄,你个疯子。”

沈灵曦一把接过。

“刘大人请看,这就是证据。”

刘同知阴沉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