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牧野抬手示意后。

议事厅内各方,皆立即停下嘈杂讨论,几百双眼睛,齐刷刷地朝仲裁席看来。

当前知晓赵天赐早就拜师在韩牧野门下的知情者,只有场中韩、萧、赵三家内,寥寥可数的高层主事者。

余下世家人等。

则心中七上八下。

一来想弄清赵家长子赵天赐,为何方才会使出韩家绝学“牧野狂拳”的招式。

二来,更想知道。

这如今西南魁首家族的当家人,地位超然的西南武道界和军界双料泰斗韩老爷子。

将如何处理眼下赵家波云诡谲兄弟相争,还牵扯命案旧事的复杂内斗局面。

韩牧野终于开腔了。

声音很平稳,看不出明显的喜怒情绪。

“赵家两位有家主继承权的子侄...”

“刚才在赵家先人灵牌前比试的种种,老朽已经全数看在眼中...”

“我韩某人,自几年前辞任西南戍边军大都督一职,本已是归隐山林的闲云野鹤。”

“在赵家之事上,本不该多嘴。”

韩牧野说到这,抬眼扫视全场,精气充沛丝毫不显老态的目光,给人十足的压迫之感。

这才接着道:

“但老朽与赵家老太爷,怎么也算一生挚友。”

“赵老太爷仙逝后,继任接管赵家的东来贤侄,更是尊称我一声韩伯伯。”

“眼下赵家...”

“东来贤侄生死不明,已亡故数年的赵家二夫人之死,又似乎牵扯出新的质疑...”

“两位赵家子侄,未能兄弟同心,却是在众人面前,拼个你死我活...”

“韩某人看在眼里,痛在心头。”

“更想起我西南世家坚守千年,不得同门相残的古训....”

“为免事态进一步恶化,才不得不站出来,说两句公道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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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家席位的三小姐徐思琪,听到韩牧野这番又当又立冠冕堂皇的开场白。

心中着实不忿,啐了一口,低声道:

“呸!这韩家的老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果然和他收下的那赵家徒弟一样,也是个不要脸的伪君子!”

“还是我那死-鬼哥哥说得在理...”

“一般有人打算张口说什么公道话,往往出发点,都不那么公道。”

徐家主事的崇山、峻岭俩兄弟,当即侧头看来,脸上全是惊讶之色。

“三妹,什么意思?”

“莫非你早就知道,赵天赐是韩牧野的徒儿?”

徐思琪点点头,一脸淡定地道:“不然呢?”

“两位哥哥,看来我高估你们的智商了!”

“牧野贼拳可是韩家的看家绝技...”

“若非韩牧野那小老儿亲自闭门相授,赵天赐那伪君子,就算这几年啥也不干,天天趴到韩府墙角偷师,又怎可能轻易习得精髓?”

徐家兄弟得到确切答案。

难掩心中骇然,已知今日局势,与徐家而言,将变得无比凶险。

毕竟就算抛开新近崛起的萧家不提,单单一个韩家,已不是徐家所能对付。

如今假若再加上,早已与韩家暗中往来的赵家...

等同于西南四大世家当中的三席,都结成了铁板同盟。

徐家纵然财力冠绝西南。

想要在这三大家的围堵下存续,怕是难于登天...

想到这一层后,徐家主事兄弟对望一眼。

都从对方脸上,瞧出了无法掩盖的忧色。

副家主徐峻岭,沉吟几秒,进一步分析道:“如此说来...”

“今日之前,韩家老爷子和赵家长子,早就暗通款曲穿上了同一条裤子...”

“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何昨夜明明是萧家少爷挨打...”

“韩、萧两家却兴师动众,非要逼迫赵家二公子交人了...”

徐家家主徐崇山,此时却是抬头看了一眼议事厅外,无人注意直通赵府山庄大门的空地。

登时神色凝重道:“今日之事...”

“恐怕不单是要赵二公子服软,退出赵家家主之位的争夺那么简单...”

“我怀疑韩家的老爷子,处心积虑...”

“怕是要以此次赵家内斗有损世家和气为由头,冠冕堂皇地收编所有西南世家了...”

徐峻岭和徐思琪,听得大哥忽然说出这番惊悚言论。

均是觉得有些意外。

但当兄妹的目光,随着大哥此时凝视的方向看去。

却也难免咯噔了一下。

议事厅外的空地。

不知何时。

赵家的护院武者家丁,早已一个不见。

取而代之的,全是身着西南戍边军制服,且全副武装的地方正规军士兵...

毫无疑问。

假若待会儿议事厅内的局势走向。

并未按照韩牧野的期望发展。

这些带着俗世热武器接管赵府防务的戍边军士兵。

定然会冲将进来,把所有不愿合并到韩家麾下的大小世家人等,全部拿下。

功夫再好,也怕菜刀。

菜刀再锋利,也害怕枪炮...

徐家兄弟,眼下也没了主意。

不约而同,看向徐家三小姐徐思琪。

“三妹,你那靠山...,还有法子吗?”

徐思琪头也不抬,背过身去,赶紧同保持联络的神秘人发去一条消息。

不到几秒。

再次转身后,脸上已重新挂着淡定的微笑。

“两位哥哥别怕。”

“咱们的靠山说了!”

“蚍蜉撼树而已,计划照旧!”

徐家兄弟虽略微松了口气,但也是心中存疑。

三妹给徐家找的靠山,倒底是何方神圣?

连听命韩牧野的西南戍边军所属正规武装的士兵,竟也毫不放在眼中?

议事厅内。

老谋深算的韩牧野,确认赶到议事厅外的那些士兵装束,均是西南戍边军所属后,登时将悬着的心放下,果然开始了新一轮的表演。

在韩牧野一番看似公道的说道后。

赵家的伪君子赵天赐,也很上道地开始给自己洗白。

但瞧这有“君子赵”之名的赵家长子继承人,

当着诸多世家人等的面,再次跪倒在赵氏宗族先人的牌位之前。

一通响头后,接着便一把鼻涕一把泪,做出光明磊落状。

再次发下毒誓道:“我赵天赐方才所说。”

“其一并未谋害亲父。”

“其二,更未参与几年前楚姨母车祸的陈情之言...”

“当中若有半句假话,但叫我五马分尸,不得好死!”

韩牧野此时,立即撕下伪装,看似公允地接话道:

“既然目前,已经提交仲裁席的人证物证,全说明赵家次子赵楚河谋害东来贤侄的嫌疑更大...”

“且并无什么证据,指向赵家长子参与了赵二夫人之死...”

“赵家长子,还已经当众发下毒誓自证清白...”

“因此,老朽和十位仲裁席的世家元老。”

“仔细研讨商议之后,以过半数的赞成和一票弃权,最终的仲裁结果是——”

眼看韩牧野就要给赵楚河定罪,并顺带将赵天赐扶上新任赵家家主之位。

“慢着!”

紧要关头。

徐家的三小姐徐思琪再次出席,直视着即将宣布仲裁结果的韩牧野,冷眼笑道:“俗世早就是法制社会了。”

“怎咱们西南世家,还在玩起誓赌咒这一套?”

“如果发誓有用的话...”

“我眼下,是不是也可以立即将赵家大公子杀了,然后便发个毒誓就脱罪了?”

赵天赐眼看距离觊觎已久的家主之位,就差韩牧野一句话便能美梦成真。

眼下却再次被徐思琪出言搅和,已然是气急败坏。

直接自赵家先祖的灵牌前站起,恶狠狠地看向徐思琪。

“徐三小姐!”

“你有证据,就拿出来!”

“若没什么证据,可别怪我赵家待会儿,不顾念赵、徐两家相交多年的情分!”

徐思琪将目光转向赵天赐,鄙夷地笑着打断道:

“哟,有些人还没当上赵家家主,却已经开始耍起家主威风,裹挟赵家上下,威胁起人来了?”

“行吧!”

“既然你要证据!”

徐思琪清冷目光扫视全场。

“哪位世家子弟,带着便携的投影仪?本小姐不相信仲裁席上那十个老东西!”

“眼下便有两份证据,要播给大伙儿瞧瞧!”

立即便有一个长相还算顺眼,早就爱慕徐思琪多时的世家子弟,高声接话道:“徐三小姐,我这有,借你一用!自带电源还是蓝牙连接,非常方便!”

徐思琪道个谢,接过笔状的便携投影器,旁若无人地开始组装。

不到30秒,便连接上手机内所存放,不久前才由藏在暗处的林威所传送过来的证据画面。

第一份明显是偷拍视角的视频画面才刚开始播放。

立即就投影出赵天赐,如何安排手下喽啰,设计暗害楚云雁的丑恶嘴脸。

场上各方,已然是喧哗四起!

奇怪的是。

面对这份如此不利的铁证,当事人之一的赵天赐,早就吓得腿脚发软冷汗淋漓。

端坐仲裁席上的韩牧野,却是毫不在意。

不但未有叫停播放,甚至布满皱纹的嘴角,还浮现出了一抹阴冷的笑意。

赵天赐瞧得暗中拜下的师父如此反应,已然是背脊发凉寒彻全身。

这赵家的伪君子终于意识到:他很可能已经,成了韩牧野手中一枚可怜的弃子...

议事厅内不起眼角落。

排在西南世家之内20来位座次的柳家席位。

面容丑陋身份成谜,还瘸了一条腿的柳家谋士柳伯温,此时身体前倾,快速地靠近柳家家主柳大壮,压低声音道:“家主,是时候了!”

柳大壮自刚才听得柳伯温对今日局势的分析,早已摩拳擦掌准备多时。

况且早看不惯赵天赐满口仁义道德,却在比试中偷袭自家兄弟的小人行径。

当即点点头后利落起身,带领柳家几个与会武者,来到大厅前侧,爽朗开口道:

“徐三小姐!赵二公子,楚家世伯!”

“我柳家,也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