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子是敢怒不敢言,虽然自己有常四爷撑腰,但在大邑县,还是说得听谢伟的。
他稳住身形,捂住脸颊上的巴掌印,一脸不解的问道:“姐夫,那小子是什么身份,你为何怕他?”
谢伟不是很想说,但沉默了片刻,还是开口:“官。”
说着,还指了指京城的方向,怎奈何潘子悟性太低,他只得补充道:“京城来的,北镇抚司的锦衣卫。”
“锦衣卫?一个锦衣卫而已,扬州城里都有十几个。”潘子不以为然,什么北镇抚司,他不了解,就不怕。
这无知可真是气到了谢伟,连着又是几巴掌,嘴里同时骂道:“那小子是北镇抚司的百户,北镇抚司知道吗,宋太守都怕。”
潘子一步步往后退,“那又怎么样,这可是在扬州,咱们的地盘。”
话没错,京城山高路远的,通信不方便,宁泽年即便是死了,也没人能怎么样。可问题就在于,宁泽年本人。
一个少年,当上了北镇抚司的百户,这现实吗?
现实,前提是对方有身份,毕竟没点身份的,没坐不上这个位置。而他们在扬州杀了宁泽年,结果会怎么样,不敢想。
打的手抖累了,他最后骂了句“蠢蛋”,望着远处山岗。
那是埋葬死者的地方。
逃过一劫的潘子并没有罢休,他上前问道:“那姐夫,咱接下来咋办?”
咋办,现在的谢伟是躲着都来不及。
在大邑县衙的官员没有一个身上是干净的,城里的锦衣卫不查,不代表宁泽年不会不管,所以这时候谁再愣头青,就是找死。
他叹了口气,转身往回走去:“先告诉县令,这件事估计得宋太守处理了。”
这扬州城突然来了个北镇抚司的百户,不太正常,莫非是京城方面注意到了扬州?
……
有没有注意,宁泽年不知道,反正他是路过。
但今日的事情发生后,他的身份便会藏不住,接下来的事会一件接着一件过来。
县令,太守,怕是都会出现,毕竟北镇抚司的人出现,这些个官很难不放在心上,恐怕已经将自己脑补成微服私访了。
这除了会时不时被人打扰外,没有什么坏处,所以宁泽年不在意,如今他心里想的是,在自己走后,如何保障柳佳慧母女能够安然无恙。
要做到这个,恐怕得把潘子他们处理了,然而事实上,这不现实。
渣滓是无法清理干净的,而要一劳永逸,就必须得将源头也一并清理了。
源头,也正是那什么常四爷。
这就难办了。
“在想什么?”陆冉走了过来,轻声问道。
此时他们已经站在了山岗上,罗氏柳佳慧正哭丧着抱着骨灰盒进行接下来的流程,而宁泽年则站在一旁,望着失神。
注意到身侧来人,宁泽年笑了笑,道:“没什么。”
显然是有心事,陆冉看的出,但既然不想说,她也没有问下去,而是选择静静的站在宁泽年身侧。
不知过了多久,葬礼的流程就要结束,宁泽年看向陆冉,顿了顿,问道:“陆姑娘,有件事,你可以帮我吗?”
“可以。”完全没有思考,几乎是下意识的回答,说完,连她自己都不由脸红。
陆冉啊陆冉,你怎么会变成这样,都不矜持一下吗,宁泽年毁怎么想你……都不知道帮什么,就答应了,一点女孩子家的样子都没。
她在心里纠结。
但宁泽年并没有在意这么多,大抵是二人已经熟识,故而没有那么多的架子,他看着陆冉,接着道:“你能不能借我点银子?”
跟女人借钱,这种事很少有男人做得出,宁泽年本来也不想的,可实在是没办法。
虽然失踪案的赏银不少,可他要做的这件事,还需要一大笔银子。
纵观现在,他能求助的,身上有钱的,只有陆冉。
“啊?”陆冉一时间也是愣住,一脸诧异,这表情出现在她脸上,颇有几分美感。
“是这样的,我想给嫂子在扬州城里买间院子。”宁泽年解释道:“一来她们母女能安全些,将来在城里做点小买卖,也能方便,二来离着柳家弟弟近了,能相互照看。我身上的银子大都用出去了,恐怕不够,所以……”
的确,买房子能解决一部分问题,陆冉也知道。
“还差多少,你说。”江湖二郎的干脆展现的淋漓尽致,陆小姐也很开心自己能帮上忙。
“还不知道,要不明天你陪我去一趟城里看看?”宁泽年说道。
“好。”又是立刻答应,而这次,仅仅是因为一个“陪”字。
流程已经结束,众人开始缓缓的往回赶。
他们二人跟在最后,宁泽年回头看了那今日刚刚立起的墓碑,有些不舍。
死者已逝,生者尚存,今后的路还很漫长。
……大邑县衙中。
在得到谢伟的消息后,大邑县令并没有选择先去瞧一瞧那位北镇抚司的百户,而是备了马,连夜进程去了太守府。
入夜二更,太守府中灯火依旧,大堂中,太守与城中富商、官员一同饮酒作乐。
美酒佳肴,山珍海味,美人歌舞,丝竹管弦,应有尽有。
这是每月都有一次的,大邑县令今日正好有事,便没来,故而此刻他出现后,引起众人的疑惑。
“辛大人,你不是说不来吗,怎么,是舍不得艳儿?”一位扬州官员打趣道。
但辛八志并没有理会,而是快步走到上座的宋太守边上,接着在其耳边低语几句。
太守听完,吗,瞬间脸色大变,眉头紧皱看着辛八志,“北镇抚司百户?当真?”
在得到后者肯定后,宋太守随口说了几句,便提前离席,他往后院赶去,但在即将走到门口时,却停了下来。
他对着身侧亲信道:“你连夜去京城打听消息,速度要快。”
亲信一愣,但还是接令。
这京城打听消息,一来一回,最快都得十日之久。
待到亲信离开,宋太守在院子中踱步,他望了望天,喃喃道:“眼下是太后寿诞,在这个时候陛下派人来扬州,究竟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