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泽年自然没有寄希望于扬州的锦衣卫,说到底,他是京城的,而且还是北镇抚司,扬州远,二者怎么样的都扯不上关系,最多对方能对自己客气些。

不过就如今看来,这所谓的客气并没有什么软用。

“唉……”柳瑞再次叹息,他的语气极其无奈:“这些年,米铺的生意是越来越难做了。”

倒不是说扬州的经济发展了,人们都不用吃饭,没这个道理。

而且,别看扬州整体发展的迅猛,每年上缴的税收也很可观,但实际上,只有扬州百姓才知道,他们的生活也只是比几十年前好了那么一丢丢,有口饭吃,有碗水喝,仅此而已。

至于像柳瑞这样的商贩,也没有多大改变。

扬州虽有码头用于与外边的州县贸易,但如今的码头是被那常四爷牢牢抓在手中,想要加入,可得出一大笔血才有机会,而且期间还得不断的受剥削,这一来二去的,没几个人家撑得住。

于此,他们也没任何办法,人家有太守撑腰,平头老百姓,只能闷声受气。

罗氏柳佳慧倒是没想到自家弟弟的生活会是这般,离开这么些年,还以为柳瑞靠着祖产随着扬州的发展过上了优越的日子,结果到头来,并没有多大改变。

怕是今日前来帮忙的下人丫鬟,也是府上的吧。

“这是怎么了?”她问了一句。

但柳瑞只是摆摆手,叹气摇头:“没什么好说的,对了,阿姐,姐夫下葬后,你跟小小可有什么打算?”

柳佳慧是个可怜人,跟着丈夫去了京城没过什么好日子,临了回乡,却成了寡妇,三十几岁,带个孩子,可怎么办啊。

一想到这,他便想骂一骂那死了一了百了的罗康平,当年骗走阿姐,如今还辜负了。

而柳佳慧呢,能有什么打算,必然是住下来。

孤女寡母的,扬州大邑县是她的家,除了这,还能去哪。

“就在这住下吧,能看着小小长大,我就心满意足了。”看着外头逗着小黄狗的罗小小,柳佳慧的脸上露出了慈母的笑容。

对于她而言,如今只有罗小小重要了。

只是听完,柳瑞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凝重的神色。

虽说扬州他能够帮衬些,但柳佳慧带这个罗小小,在大邑县,似乎不太安全,刚才那流氓潘子大伙也都看见了,若非宁泽年出手,怕是今个得受一趟好罪。

当然,并不是说宁泽年做的没错,少年的那一脚,怕是会引来一系列的麻烦。

让柳佳慧母女住在大邑县不妥当,可住进扬州主城,难道就有用了?

柳瑞想了许久,结果却发现自身难保,又谈何照顾自家姐姐呢。

一旁的宁泽年也意识到了问题。

刚才他那一脚错了吗,没错,即便他不出脚,对方也会不依不饶,只是那一脚解决的仅仅是眼前问题,而非长远。

可要是想让柳佳慧母女安心的住在扬州,他所需要的可不只是解决潘子,他还得解决其背后的人,也就是那常四爷。

若不然,即便潘子没了,之后也会有什么嘎子,狗子什么的。

治标不治本。

故而这意味着自己需要面对一帮人。

这件事不简单,至少目前来看,并不会随随便便解决。

当然,目前自己还在,尚且能够护住,可自己并不会一直在,到时候又有谁能帮到柳佳慧母女呢。

城里的锦衣卫?不可能。

官府?恐怕是个笑话。

陆冉看出了宁泽年的忧虑,她低声在后者身侧说道:“要不去云莱吧。”

这倒是个好办法,可云莱,那是在荒漠之中,这一趟去,都得掉一层皮。

所以,他拒绝了。

不过既然他来了,那就得把事儿给办妥当咯,目前呢,先把葬礼结束,再做打算。

“嫂子,咱们先将罗叔下葬了,之后的事,我来。”

柳佳慧点点头,表示对宁泽年的信任。

“你?”虽然自家姐姐信了,但他可不信,就你一个少年,还能撼动的了常四爷?

是,你刚才打跑了潘子,可那有什么用,还能杀人不成?

他本想说几句,但看柳佳慧的样子,便将话咽了回去,同时心里有了自己的打算,过几日要不拿着银子去潘子和常四爷那道个歉,把今个的事给抹了。

毕竟柳佳慧小时候对他不错,也是当姐当娘的将他拉扯大,如今受了委屈,做弟弟的,怎么也得帮忙。

在灵堂中守了会,便向柳佳慧告了别,匆匆离开。

其余的下人因为院中没有空房间,便跟着一起离开。

临近傍晚,柳佳慧也是做好了晚饭,几人默契的没有说话,结束了一日的操劳。

入夜,安抚罗小小入睡的柳佳慧守在灵堂,陪自己夫君过完最后一夜,宁泽年坐在院中,无神的转着手中陶杯,眉头紧锁。

京城是多方相争,顾不上他这样的小人物。扬州可不一样,一家独大,太守与常四爷勾结,控制着整个扬州的每一个角落,这种情况下,无论是村口的老黄狗,还是城里的某位大人物,都会被他们注意到。

今日潘子的出现就是一个预警。

目无法纪,横行霸道,周围的村人虽是看见,却没人敢上前制止,说明这等现象并不少有,他要是想从其中某得一线柳佳慧母女的生机,并不复杂,只是会很难。

有多难,怕是比他在北镇抚司门口截杀吴子签的事还要难数倍。

对方是一个团体,是一方面;没有对方一点信息也是一方面。

知己不知彼,寸步难行啊。

但不管怎么样,还是得先接触了才知道。

“还在想白天的事?”陆冉穿的有些单薄,绝美的容姿在月光中散发着迷人的气息。

不由的,宁泽年看的有些痴了。

感受到对方的目光,陆小姐脸颊漫上一层羞色,打小习武的她竟是将性子里的洒脱完全藏起,转而替代之的是扭捏。

她坐在宁泽年身侧,与后者一样,转着陶杯,想着面红耳赤的事。

微妙的气氛缓缓升起,似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怎么还没睡?”宁泽年回过神,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