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达举人出身,当初担任锦衣卫指挥使的时候满朝都是反对的声音,除了他的老师吕墨庄。

不过永寿帝并没有在意这些人的想法。

那时的他刚登基,吴氏又刚刚灭门,除了曹达几人外,他不相信其他人,故而曹指挥使执掌锦衣卫,有部分时代因素。

但更多的还是这位曹举人的能耐。

十几年过去了,事实证明,当初的选择没有错。

锦衣卫虽低了东厂一头,但也是无奈之举,毕竟吴氏前车之鉴,多少还是得控制一下。

言归正传。

驱散那些烦人的奏折后,永寿帝又回到了偏殿,开始捣鼓起自己的小玩意。

此番密旨让禁军统领截杀吴子签,主要原因是这位大统领与吴氏有仇,万宝年间,吴氏曾谋害了大统领的父母,故而永寿帝放心。

只可惜,吴子签最后是死在宁泽年手下,而让这位大统领喝了一天的雨水。

不过程统领也是豁达,吴子签死在谁手上不要紧,反正人是没了,与此同时,他还很欣赏宁泽年,惋惜这位少年的同时,想着与其结交一番。

对此,永寿帝没有想法。

事情过去几天了,这位在别人看来无所事事的皇帝,始终没有对宁泽年一事表态。

倒是让人不解,明明这么简单的时间,为何要拖着。

一个小旗官罢了,砍了讨太后欢心岂不完美?

孰轻孰重,无论谁都看得出。

但其中缘由,只有这位皇帝知道了。

他不是没有做出具体行为,连日的请安都说起这件事,从一开始的探听口风,到诉说道理,最后表明想免去宁泽年死罪。

但都是徒劳。

美好的心情因为宁泽年当街杀人被破坏的一干二净,老太太不高兴了,想要惩罚惩罚这个不懂事的少年。

即便这少年写过几首诗,但这跟死罪没有关系。

当然,其中或许还有那日宁泽年与吕墨庄在禄华坡有交集的关系。

反正不管怎么说,太后的意思很明确,待到寿诞结束,宁泽年就送去刑场,告诉告诉这京城里头的人,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

“唉……”永寿帝叹了口气,无力的靠在一旁。

今天他再次吃个了闭门羹,皇帝当到这个份上,也是憋屈。

“不行,他要是死了,鬼知道下一次遇见老乡得是猴年马月。”

永寿帝在房内来回踱步,心里琢磨这应对的法子。

倒是可以用“狸猫换太子”的办法,用一个死囚将宁泽年换出来,反正是在锦衣卫,太后也不重视。

这是一个办法,只是今后宁泽年不能再用这个身份在世间行走。

宁泽年没什么用,就是宁泽年背后还有裴氏,也不知道宣武会怎么想。

所以这只能是下下策。

可除此之外,能让宁泽年以原来身份在世间行走的法子,似乎很少。

“戴罪立功?这小子哪有能抵得了这事的功,不对,他压根就没功。”

“罪责转移?找替罪羊……可那天只有他一个人,哪来的替罪羊?”

好在是曹达处理及时,将王三勇的存在抹至最低,故而永寿帝并没有想起这件事上还有这么个千户存在,不然,怕是会将其拉出来背锅。

永寿帝不想宁泽年死,但随着寿诞的日子越来越近,后者的死期也不远了。

御书房的大门缓缓推开,华发大太监王肖大总管悄声走了进来,远远的便瞧见了不安的永寿帝。

跟了这位皇帝这么些年,早已知道自己的主子在愁什么,他笑了笑,上前躬身行礼:“陛下,礼部尚书递了折子,想问问寿诞名单上要不要加南阳王。”

南阳王,大璃唯一的异姓王,远在江南,太后寿诞,也不知道来不来。

这个王爷是个特殊的存在,手里有兵权,虽然不多,但也足够威慑一方。

南阳王应该是会来的,可吕墨庄的事,怕是这王爷会不给太后面子。

倒也无所谓,反正二人本就不和。

永寿帝摆摆手,不耐烦的说道:“加上吧,大璃不缺一把椅子。”

他没有心思琢磨这么多,一把椅子而已,这礼部怎么连这点小事都要上折子。

越来越胆小了。

“嗯,你怎么还没走?”看着王肖,永寿帝随口问道。

王肖不紧不慢,将折子交给随行的小太监,开口说道:“陛下可是因为宁小旗的事情烦恼?”

永寿帝倒没有隐瞒,他靠在椅子上,满脸愁容:“嗯。”

对于王肖,他可以完全信任这个老太监,这点毋庸置疑。

在京城中,前者也是他少有能够完全信任的人。

没有因为受宠,王肖便有恃无恐,他很清楚,伴君如伴虎的道理,故而在皇宫的每一步,都很小心,尤其是处理太后与皇帝之间的关系,容不得半点差错。

不过关键时候,还是应该站在皇帝身边。

“陛下,奴才不知有句话当讲不当讲。”

“你说说吧。”永寿帝随口说道。

得到许可,王肖便继续说着:“其实宁小旗这件事不算大事,陛下不必烦恼。”

受皇帝命令暗中帮了宁泽年这么多次,他怎么能不知道这位少年在自己主子心里的地位。

“朕知道。”永寿帝慵懒说道。

他自然知道这件事的大小,一个被流放的囚犯,一个小旗官,是大事吗,当然不是。

至于为何难办,也不过是源自所谓太后寿诞罢了。

王肖脸上依旧带着笑,他躬着身,说道:“陛下,宁小旗不过一个小旗官,或许太后那也知道吴子签是死在一个小旗手上,而并非宁公子。”

“嗯?”听罢,永寿帝抬眼,这几天确实没有在兴庆宫听到宁泽年的名字,“继续。”

说话,要会戛然而止,王肖深知其中道理,故而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说,而是转移到另一个。

他笑了笑,上前一步,忽的神色一凝,肃然起来:“陛下……”

“况且,我朝并没有杀了流放的死囚就得被砍头的律法。”

流放,基本等同于死刑,这样的人本就被夺取人权,在封建王朝,仇敌出手复仇再正常不过。

永寿帝的脸色缓缓凝重,沉默着,许久没有开口。